不过半日时间，陶雨田的忏悔视频就传送过来，一身罪行供认不讳，末了浑浊双眼惊惧盯着镜头，颤巍巍说：“桑田，对不起，我该死。”

张俊哲咋舌：“要不是知道那些事就是他做的，看视频里的模样，我都要以为他被刑讯逼供了。”说着对上时苏二人默然表情，大叫：“你们该不会真刑讯逼供了吧？！”

旋即想到什么，原地跳起一丈高：“大哥大姐，我们现在可都是逃犯啊，拖家带口呢！你们能不能低调点？能不能不要再做暴露行踪的事了？”

苏辞淡哂：“你以为这视频是拍的？”

“谁？”

“歌剧院外负责这次行动的长官——我派去监视陶雨田的人在医院被长官发现了，他说他只负责逮捕蜡像人时小寒，其他人类的行踪他无权过问。”

张俊哲扬眉：“听起来像是我们这边的人？”

“后来我们找到陶雨田最在乎的东西，威胁他拍了这个视频，向桑田道歉。”

时小寒和他们说过她与桑田意识连接时看到的回忆画面，按照这个回忆，陶雨田通过桑田杀了岳父和一些与他有利益纠葛的人，但一来桑田行事隐蔽，连当年的受害者家属都没有没有产生丝毫怀疑；二来时间久远，很多细节无法追溯，因此张俊哲曾断言陶雨田被判刑的可能性很小。

可以继续苟活于世的人突然招供，张俊哲实在好奇：“他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你们怎么找到的？”

苏辞脸上浮起一抹奇怪的表情，犹豫顿了顿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怪恶心的。”

变态的癖好大都是常人无法接受的，张俊哲倒也从善如流：“行吧，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等桑田仁兄和时小寒道别吗？”

话音一落，自始至终没吭声的时小寒突然起身去了旁边草丛。

“等等吧，”苏辞说，“小寒还有话要问他。”

他们还在卡托区后山，天高路远，这里安静的仿佛已与世隔绝。

“谢谢。”

时小寒跨过草尖，突然听到沉静舒缓这么一声。

是桑田，刚刚的视频他也看到了。

“你不怕我们拍了个假视频骗你吗？”

“是真是假不重要，我能活着听到他说一句对不起，管他真心假意，够了。”

桑田的声音很浅，听上去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

冷风毫不留情地刮过，时小寒眼眶泛红，但还是抓紧时间问：“为什么有人说你是程诺的试验品？”

“我的确是他的试验品，但不是唯一一个，他在我之后应该还制造了一些，不断更新、改良……直到你的出现。”

“他在试验什么？”

“如何让蜡像人永生不死。”

以程诺的能力，他想做什么事时小寒都不惊奇，所以她听了只是沉吟片刻，又问：“我可以永生不死吗？”说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想笑——她的这副身体，桑田了解的都要比她多。

“不能。”

“那为什么说他的试验在我出现后就停止了？”

“在成为陶雨田的契约蜡像人后，程诺曾来兰城看过我，切断了我和他之间的感应，这个感应本是为了跨过管理局便于我听命行事的。”

听着很熟悉，时小寒和程诺每回联系也都是刻意绕开管理局信号，但程诺从未吩咐她做过什么事。

“切断感应就意味着我被排除在他的试验之外，当时陶雨田已经让我做一些不好的事了，我很害怕，所以求他不要抛弃我，可是他拒绝了，说有了合适的人选。”

“等会儿！”时小寒咂摸出其中不对劲，“你说的不是我的出现，而是那个人类时小寒？”

那是十年前，桑田契约生成之际，人类时小寒从兰城离开，程诺很有可能在探望桑田的途中遇到了人类时小寒！

“不。”桑田的语气很肯定，“就是在你诞生之后——你应该还不清楚自己实际年龄吧？在我被异能反噬那几年，跟随陶雨田外出巡演的时候，也见过和我差不多气味的蜡像人，程诺用于试验的蜡像人，都会有那样的气味。”

时小寒：“是在六年前吗？你见到气味相近的同类？”

“你很聪明啊。”桑田的声音缥缈起来，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是在六年前，我见到好几个试验品，而在那之后就没有了，时间节点也很巧……”

“是在人类时小寒考入亚兰纳的那一年。”

“也是你成型诞生的那一年。”桑田看不到时小寒骤缩的瞳孔，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他发现的说出来，“你诞生就是这般模样，活到现在实际只有六岁，而你近二十年的记忆……”

山风乍起，混着泥土味又干燥的气息从时小寒鼻尖划过，她整个人一轻，感觉好像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剥离，然后她就再也听不见桑田的声音了。

夕阳被黑暗吞噬，山里的夜实在是冷，众人都挪到了山洞里，围坐在火堆旁。苏辞时不时向外张望着，就在忍不住想去找时小寒时，姑娘裹挟着冷风回来了，进来就问：“张俊哲，你在亚兰纳查到了什么？”

自打从兰城出来，张俊哲就一直追着他们问东问西，三人围绕着桑田陶雨田讨论了很久，倒是都忘了张俊哲的亚兰纳之行。

张俊哲从背包里拿出牛皮袋递给时小寒：“如你所料，人类时小寒在报道前夕遇害。”

牛皮袋里装的是一些照片和手写资料，其中一张分辨率很低的老旧证件照是人类时小寒，而有张借书证的证件照则是蜡像人时小寒——这两张脸乍看上去一模一样，但仔细对比还是能认出哪个是现在的时小寒。

另外两份手写资料分别是信件和入学宣言，时小寒边打开看边听张俊哲说：“人类时小寒在入学前曾给某人写过一封信，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小心翼翼的心动，但这封信最终没有寄出去。至于入学宣言，就和信件笔迹完全不同了，所以报道当天进入亚兰纳的肯定不是人类时小寒。”

“是我。”时小寒面无表情看着入学宣言的内容，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但这的确是她的笔迹，“没事，你继续说。”

张俊哲观察着她的表情，确信她是真的没事才继续说：“你顶替人类时小寒入学后刻意弱化了存在感，除了没有留下学生证的照片，你每年考试的试卷也都不翼而飞，同级同班的学生对你的印象都特别淡，甚至很多人都不认识你——当年的你除了要隐藏顶替入学的秘密，应该还肩负什么任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