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那位回来么？”时小寒从他身前绕了半圈，坐在他旁边，“等她清醒？”

她让苏辞看着前面端坐的丽南，然后打了个响指，缓缓地晃动自己右手，同时间，丽南也跟着他做同样的动作，甚至连幅度都一模一样！

“我不仅控制了她，还同时控制着丽南和这里的所有哦！”时小寒得意地炫耀。

苏辞面具般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他喉头动了动，那神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的时小寒再也不回来了。

深褐色的瞳仁映着光，时小寒带着调笑之意望去，静静等待着那团光的熄灭，可是没有。

非但没有，她还不知不觉被吸引过去……

“苏辞。”

她还保持着侧身观察他的姿势，可这样的语调这样的声音——苏辞挣扎起来——他知道这是真的时小寒。

“别动。”时小寒按住他，从发尾出摸出发针，竖着刺入苏辞左手衣袖，没头没尾地说：“记住了，我的‘韧点’在右眼”

发针极细，颜色又浅，没入衣料后就跟隐形了似的，和苏辞的衣服融为一体。

那根针从始至终没有碰到他，可苏辞却觉得这玩意儿直直刺进了他心里。

时小寒的语速很快：“蜡像人的‘韧点’类似于武侠小说里人类的‘死穴’，一旦被破，蜡像人的意识会在瞬间崩坏。”

她的视线在苏辞脖颈上青黑的勒痕停留了一瞬，又快速收回，“桑田只留了部分意识在我身体里，所以你必须要等到他把全部意识都集中到我身上，才能一击毙命。”

“开什么玩笑？”苏辞挣扎了片刻突然不挣扎了，梗着脖子一副死就死谁怕谁的模样，“我不可能伤害你的。”

“但是我可以伤害你，甚至杀了你。”

时小寒有些想笑，但终究笑不出来，“实话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为了我可以付出一切，但我曾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过，我对你能做到这样吗？答案是不能。”

苏辞看着她，那模样是一点也不相信。

“和你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也试着想要爱上你，可惜我到底是个自私的人——我给自己设了个期限，如果在那之前不能给你同等的爱，那么我会删掉你的记忆，永远离开。”

她收拾好散落在肩的头发，把自己恢复成刚刚清醒时的姿态，撑着下巴，继续好整以暇地看回苏辞：“你死了我最多只会流泪，所以无论是因为爱我还是保护我，为我而死都是件很不值当的事，更何况，你还有父亲……”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也重重阖上，像是被困意击倒，马上就要沉沉睡去，然而就在那关键之际，她又突然睁眼，瞳眸锐利！

桑田眨了两下眼睛——虽然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但他刚刚似乎走神了几分钟，这让他十分警惕。

但没过几秒，他又惊喜地发现苏辞瞳仁里金色的光芒正在缓缓湮灭，如同巨浪吞噬掉海面中的一艘小船，苏辞失去了一直以来支撑他的东西！

这一发现让桑田忽略了那几分钟的走神，他大手一扬，丝线捆绕着的陆暖像个蚕蛹一样从鲜红色幕布后滚下台阶。

——绑架小孩威胁大人，确实卑鄙无耻了些。桑田本是要同意陆颂带着这小孩儿一块出去的，可偏偏，他看出了小家伙身上的异能。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几个是来给我雪中送炭的！”桑田迈步下观众席，看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却在眨眼间把舞台上的陆暖提溜起来，逗鸟似的冲他吹了声口哨，“拥有治愈之力的孩子啊，你愿意把你的异能让给我吗？”

观众席上，苏辞下意识张了张口，因为他刚刚根本没看清桑田是怎么到舞台上的！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异能？而且他现在用的还是时小寒的身体，难道他的异能可以跟随意识转移？！

桑田有所感应地回眸，正对上苏辞剧变的表情——那是固有认知被打破后的不可置信——他挑眉：“这就震惊了？看来时小寒瞒着你的也不少呢！”

“你什么意思？”

桑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费心费力入侵并占据她的意识只是为了换一副健康的身体？当然这是我最初的目的，不过在我入侵她的意识之后我又发现了她的隐藏技能——她可以随心所欲吸收其他蜡像人的异能！”

……

“昨夜那位司机转移病毒时说他能够感知Z病毒苏醒前的信号，临死前硬是将异能转给了我。”

“我曾经有个意外暴露身份的同类，下场很惨，从那之后我就尽量避免和外界产生过多联系……”

“……我曾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过，我对你能做到这样吗？答案是不能。”

……

原来，她也瞒了他一些事吗？

两个口口声声说爱，选择要无条件信任对方的人，却在心底里，双双欺瞒对方么？

“哟，你咋还要哭呢？”桑田嘲笑，“安啦！这世间本就没有几分真情，你们至少还在一起过，也算能留个美好回忆吧！”

他伸出掌心，毫不客气地包裹住陆暖头骨，也不知哪儿来的阴风，陆暖头发轰地被吹立起来，须臾又蔫蔫儿地倒下。

吸收完陆暖的异能，桑田呼了口气，神清气爽，他对上苏辞潦倒失意的视线：“你的异能是转移疼痛对吧？勉强有点用处，到最后再吸收吧。”

时间缓缓流逝，这夜是如此漫长，天好像怎么都亮不起来了。

但是桑田却再也等不及了，他已经拥有足以抵抗异能反噬的身体，而门外又有管理局虎视眈眈，他实在等不到歌剧院周年庆当天，也集不齐所有“演员”。

“原谅我，丽佳。”桑田对着空中送出个飞吻，“在这个寒冷的夜里，让庆典提前开始……我记得你说过，想在周年庆这样盛大的舞台上唱歌，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他像个乐队指挥，利落转身，躯干稳直泰然，大臂微张，两手从上向下、从里向外轻轻滑动——

紧闭的帷幕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拉开，不知何时被扔到台上的陶雨田跪在红毯上，卑微祈求着：“请、请让我为您……服务……”

陶雨田对面，站着的是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