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光线并不十分充盈。

长官说完“安乐死”三个字，空气似是凝固了那么几秒，接着中控台传来声音：“长官，有位患者快不行了！”

众人抬头，看见其中一个监控画面里的男人在咯血，而旁边的监控画面，则是蜡像人母亲焦虑地哄慰啼哭的孩子。

“长官，请先让我们进去暂缓病毒复制吧！”时小寒恳求。

长官脸色冷峻，挥了挥手，他左边的一扇门就被打开，时小寒带着张俊哲连忙进去。

刚刚监控画面的那一幕，同样让苏辞心跟着一提，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神态自若，说：“长官，其实您也知道，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转移病毒风险很大，为此，我们特意给您送了一份礼。”

病床前，换好无菌服的张俊哲将男患者扶起，时小寒掌心虚按着男患者的额头。

时小寒并无冰封异能，她只是装装样子，实际上是由扶着男患者的张俊哲在进行冰封。

长官本就因为两个感染者的事情急得火烧眉毛，此刻实在受不了苏辞这样拐弯抹角拖泥带水的说话方式，闻言皱眉，声调大了几分：“有屁快放！”

正巧这时，苏辞手机震动，他也不拖沓，礼貌说：“请稍等。”

他掀了门帘出去，没过一会儿又带了个五花大绑的络腮胡子进来。

门外的守卫是死了么？见苏辞再次旁若无人地进出，才刚上任不久的长官不禁忌惮起眼前这个看似娇气无骨实则举棋若定的男人，觉得这货身份一定不简单。

他狐疑打量了眼那络腮胡，下巴示意说：“第三个蜡像人？”

“是里面那个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生父。”

虽然对那凭空多出来的蜡像孩子有过推测，但在被证实的这一刻，长官还是气结，怒而拍桌道：“无法无天！”

“我的人是在距离这儿十几公里的烟花巷柳找到他的。”

“什么玩意儿？！”长官自认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听到一个蜡像人有此行径，还是额角跳了跳。

就这货？就这长相？这胡子拉碴？

苏辞：“据说他的异能是会读心，他把这招放在哄女孩子上，得了不少桃花。”

看来里面的女人孩子，也是他用这招哄来的。

蜡像人结亲虽无相应法律支持，但从伦理道德上来说，这蜡像人有了孩子还去拈花惹草——渣男无疑了。

长官很快就明白苏辞的意思，“你想用他换里面的孩子？”

苏辞不置可否。

反正都是蜡像人，而且一个成年蜡像人比孩子容易多了，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长官突然觉得，这群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很可笑，“先生，容我提醒一句，你已经有了蜡像人时小寒，无法再雇佣其他蜡像人。”

苏辞正要开口，长官又截断：“当然，你大可以找其他人履行契约，反正医生护士那么多，总有人愿意领养个蜡像儿童的。”

他看了看监控画面里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尤其，还是个长得很讨人欢喜的孩子。但是这位先生，我既不是拐卖儿童的罪犯也不是冷血无情的刽子手，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大可不必以一副讨伐者的姿态来同我谈判。”

他正说着，完成任务的时小寒张俊哲恰巧出来了，长官感觉到动静但依旧头也不抬，继续着他的言论。

“你们同情蜡像人而我不同情，这不是我的错。”

后面的话长官没再说，但那副嘲弄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照常步伐走近苏辞，没有因为长官的话而有情绪起伏的时小寒看了眼络腮胡，才明白张俊哲的法子是用另一个蜡像人来置换里面的小孩，转身就想骂张俊哲。

张俊哲早有预料地一把按住她：“你接着往下看。”

长官按下中控台的一个按钮，另一侧的门打开，护卫兵带着蜡像人妇女和孩子走出。

“你。”长官指着络腮胡，又指着孩子，说，“去把你孩子换过来。”

一直垂着头不发一言的络腮胡被苏辞薅住头发，被迫抬起头，在看到蜡像人母子后，他竟脖子一梗，抵死不从：“我不干！你们杀了我吧！”

“爸爸！”哭肿了核桃眼的孩子被女人放到地上，伸着双臂，欢欢喜喜地奔向络腮胡。

“你有病吧？他们都已经把你抓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供出来？你们两个不是刚好够吗，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你不是爱我吗？你就是这样爱我的？”

他冲着孩子呵斥，话却是对妇女说的。

从看押室出来看见络腮胡，妇女就已泪眼婆娑，被他一通乱骂，更是有苦难言，她接连开了几次口，一会儿想说“不是我”，一会儿想说“你们都很想你”，一会儿又想问“我该怎么办？”……

到最后，情难自抑，只变成了呕哑难听的哭泣。

被张俊哲按着旁观的时小寒雷得外焦里嫩，怒从心起，指着络腮胡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你、他、真是蜡像人？”

张俊哲扶额：“真的。”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一句，“他们两个的情况，类似于人类的‘未婚先孕’，然后男的婚内出轨、抛妻弃子、六亲不认……”

重重罪行加持，彻底扫清了时小寒方才冒出来的负罪感，她一把封住络腮胡的衣领。

众人只听到她说了一句“不怕死是吧？”就看到她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什么，络腮胡黝黑的脸渐渐转白，最后惨白得仿佛一吹就碎。

时小寒对这效果甚为满意，拍拍手说：“长官，他愿意配合你们转移Z病毒了。”

护卫兵于是一手抓着络腮胡，一手推搡着妇女，示意他们分别去往两位患者的病房。

哭哭啼啼的妇女先是悲怆地看着络腮胡，继而留恋地看着她的孩子，一步三回头。

饶是再不懂事再幼小的孩童，也会与母亲有情感连接，此刻看到母亲哭着离开自己，孩子本能觉得害怕，突然大哭着向母亲索要抱抱。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妇女突然心生孤勇，竟趁其不备推开了护卫兵。

长官一声令下，立即涌进来三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兵，预备强行分开他们母子。

哪知妇女并没有抱着孩子难舍难分，反倒在千钧一发之际狠狠扇了孩子一巴掌。

时小寒忙不迭上前抱起孩子，厉声指责妇女：“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把孩子打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