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震惊，沥皇的话语有些涩然，“她是……是……你的……”

“不错，那是老奴的妹妹。”张德顺恭顺伏低了一辈子，如今终是挺直了腰板，看着这个伺候了多年的皇帝，一字一句地顿然道，“唯一的——亲人。”

沥皇闭了闭眼，骤然知道自己的心腹竟是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被一股不知不知悲愤还是苍凉之感席卷，整个人都微颤了起来。

楚暮凌在旁欣赏了许久，见到皇帝这般模样，面上带了些恶毒的欢快之色，说出的话直插人心，“父皇，您不必如此惊怒，儿臣如今……不过是做了您当年同样做过的事，您没忘了您的皇位是如何得到的吧？”

沥皇的眼睛倏然睁大，似乎不明白他是如何得知当年之事，气愤的眼中闪过些微的惶恐。

大皇子看在眼里，说出的话犹如凌冽的寒风，句句带着恣意伤人的彻骨冷寒。

“太后当年对您多好啊，明明有了嫡子却因为怜惜您，而将您抱到膝下教养，甚至为您挑选了文臣之首的林家嫡次女作为王妃，可您就因为嫉恨您的太子皇兄，买宫廷御医让先太子意外身死，您又借助我母妃家族之势登临帝位，可是我母妃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她爱惨了您，却被您的多情所累，最终抑郁而终！”

楚暮凌说了大段的话，每提一句往事，面上的戾气便重了一分，到最后面沉如水，声音变得飘渺而又讥诮，“父皇，杀兄夺位的事情您可是做过的，儿臣如今不过是……效仿一二……”

沥皇沉浸在他叙说的往事中不可自拔，似是气急又似是怒急，只是粗喘着气，却全然没法多言。

跪在一侧的楚暮白微躬着身子，寒凌的刀锋处可见他苍白的面色，他本是安静的匍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这场叛变，模样寂然的好似一潭死水。

殿外的打杀声开始变弱，由原先的嘶喊叫骂到后来的刀剑刺肉的闷痛声，逐步消淡的厮杀声，让整个大殿的氛围更加冷凝了起来。

他的手指屈了屈，终于有了些微的动作，声音如他的表情一般冷然，“这便是大皇兄勾结外敌，弑父夺位的理由？”

仍是往日的清淡模样，明明被人挟持在剑下，却从容不迫的好似身处高位，让人觉得自己不过是他脚下的蝼蚁。

“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不也是恨他恨得要死了吗？！”楚暮凌忍不住的恨道。

林家早已落败，王家势如中天，明明身份早已不如自己，却处处压他一头，哪怕这个人闲散，无能，羸弱，优柔寡断可他就是名正言顺！

明明都是父皇手下的棋子，自己被家族所弃，他也孤立无援，可他只要稍加努力，就能风光霁月，一呼百应。

就因为他占了个嫡字！

楚暮凌看着太子的眼里似掺了毒似的，狠意幽然，“你明明早就知道先皇后身死乃是父皇纵容下的结局，你却忍辱负重，甚至将六皇弟之事捅到我的面前，不就是想让我们鹬蚌相争，而你在后面……渔翁得利吗……”

他手捏尚方宝剑，一手直至楚暮白的心口，似要随时了结了他，“你是太子，我们两败俱伤，你便能名正言顺地登临帝位，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似是想到自己得知王家有意拉拢六皇弟消息时自己的绝望，他不忿的哼笑，“可我为什么要做你们的棋子？父亲不喜，兄弟不尊，家族不亲，我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天子佩剑，锋利尖锐，削铁如泥，楚暮白眼看着那刀剑前进几分，划破了自己外裳。

那是心口处，只需再进半寸，便可见血。

可他仍是眉目淡然，不见半分的慌乱，反倒是稍抬睫羽，眼神似有讥讽。

“你霍乱宫闱，致使皇室蒙羞，也是我们逼得？你明知锦妃对你有所图谋，还假意接近，不就是贪图权势，想要拉拢曹家？王家是你母族，若不是你先行不伦之事，他为何弃自己的侄子于不顾，却转而扶持亲婿？”

他的声音清冽低沉却带着一丝的质问，听的人心中慌乱，拿剑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

“那又如何？！”大皇子强撑着面上的狠厉，“成王败寇，你们如今不都要对我俯首称臣？！”

面带怒然，声音哗然，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有几分底气……

“果真是这样吗？”楚暮白唇角一勾，不知是怜悯还是讽刺，“明明孤注一掷，布置匆忙，却还能如此顺利的攻入皇城，你……就不觉得蹊跷？”

这个笑容楚暮凌太过熟悉了，两人抖了已有半年之久，每逢见到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楚暮白必然就是胜券在握了，楚暮凌如今霎然看到，竟然有一丝不确定的慌乱。

“你什么意思？”他的语气有了些迟疑。

看到他面上的犹豫之色，楚暮白嗤笑一声，声音骤然冷了几分，“苏将军至今尸骨未还，你就从没有过疑心吗？禁卫军统领自昨日就不见踪影，可有人告诉你他去了何处？你控制了朝中大半权臣，可有派人去武安侯府一探？”

父皇虽说要打压武将，先诛尉迟九族，后灭苏家将风，可他虽想要兵权，对苏镇南却是没动过杀心的，只是希望经过哪次一役让苏家声势败落几许，至于后来苏家父子出事不过是曹明胜为拿兵权借刀杀人的手笔。

外人不知其中因果，楚暮凌与曹家统一战线却是明白几分的，自然也是清楚当初北狄用来挑衅楚兵的尸首不过是个假的。

倘若苏家父子没死，那如今很可能就是……埋藏在北地的某个地方！

禁军统领虽说是太子心腹，但是楚暮凌并没有忘记，那早年曾受长公主提拔，与苏亭逸有几分情谊，这也是他让人把其控制起来的原因，但是昨晚临近兵变之际，只说被人下了药，但是人具体在哪，他当真顾及不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