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唯一的弟子莫靳……自然与祁雁相熟，日久生情。

两人可以说是又步上了凌晚道人和翎琅公主的前尘，只是莫靳显然要更为狠心一些，因为他不仅是凌晚道人的徒弟，他还是王家的养子。

当初那些诬陷尉迟家通敌叛国的信件是他悄然传回去的，目的只是为了帮沥皇扳倒尉迟家。

但是真正叛国的却是——

曹明胜……

当初北狄与楚国的一战，朴先生是北狄的军师，自然清楚曹明胜到底是如何胜了那一场仗，莫靳虽随着师父在北狄呆了三年却从未忘记过自己是大楚人。

扳倒尉迟家是皇命难违，所谓的证据也不过是杜撰出来的，同曹明胜正儿八经的同北狄谈判勾结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所以……身为一个大楚人的莫靳自己偷偷回来了。

没有告诉任何人，悄然离去。

北狄之人抓他抓的紧，他多番辗转才安稳回京，又在王家的安排下躲避了些日子，直到北狄使者进京，他才以王家养子的身份面向众人。

光明正大的身份总比偷偷摸摸的隐藏要让人顾及的多，北狄既是求和，便不会明目张胆的动他，虽说这是一个好处，但也让祁雁找到了他的容身之所。

祁札同曹明胜有牵扯，又借着曹明胜的关系搭上了大皇子，自从楚暮白提醒过后，楚暮凌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这个他最为看不上的六皇弟，对自己的母族王家也不负信任，而此时回来通风报信的莫靳……自然也是凶多吉少。

祁雁知道表哥并不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莫靳手下留情，所以才会提前派了一路人马自金善寺后山赶入京城，希望能够先一步的同莫靳取得联系。

楚暮白本是想通祁雁做一笔生意，将大皇子拉下马的生意，却不想大皇子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要快。

不过刚入酒馆，两人还未说了些什么，北狄公主“横死”，自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百口莫辩。

如今他既要想要摆脱自己的嫌疑，那必然先要证明那具尸体是假的，然后找处真正祁雁，如此才能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堵住悠悠众口。

莫靳那边让同一师门的尉迟谒盯着，比谁来的都靠谱。

栖梧殿内，宁公公看着墨羽传过来的这些消息，详尽的足以将太子从“命案”中清清白白的摘了出来，他不由得犹豫道，“可是要呈送到皇上那？”

楚暮白正在低头绘着什么，手上小心翼翼，声音亦是不急不徐，“不着急。”

“怎得？”宁公公却是有些踌躇，“这尉迟小姐仍扣留在刑部，太子您不早些重获自由，那她岂不是……”

剩下的话他不用说，便不难猜出其中的意思。

迟媛媛毕竟是为了太子才会再沦落到入狱的地步，经过此事宁公公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见她牺牲至此，难免有些心急，想要快些把人救出来才是。

楚暮白这些天虽躲在东宫听候处罚，但是其实从来就没安心修养过，整日焦心难寝的，就是为了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个明白。

可哪曾想，这消息墨竹都给带了回来，太子爷又不急了。

楚暮白沾了沾墨，在宣纸上开始题字，动作缓慢而又认真，“就因为她如今在父皇手上，本王才不能轻举妄动。”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啊……”宁公公是知道几分细节的，自然也清楚，若是太子真的平安无事，皇上怕是立马就找迟媛媛兑换诺言，到时候迟媛媛拿不出东西，少不得会惹了盛怒，直接横死狱中。

可若是一直不说，那太子便是害死绮雁公主的“凶手”，倘若被除了储君之位，那自身的处境更是亟亟危矣。

这证据无论送还是不送，都是一件要命的事。

简直要愁死了人！

偏偏自家的太子爷气定神闲的，还有心思打听别的，“大皇兄那可有什么动静？”

宁公公虽不知太子突然关心大皇子作甚，但想到如今的境况，仍是认真回了话，“前个半夜曾偷偷入锦华殿一趟，呆了半个时辰方才出来。”

“终是心急了。”楚暮白的声音带着些叹，甚至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讥讽。

一幅画作完成，就连上面的题字都是颇为应景，楚暮白默默欣赏了会，漫不经心的问道，“父皇的身体如何？”

“自从尉迟小姐同皇上谈过一场之后，皇上便少见妃嫔，便是锦妃……也甚少见了。”宁公公想到皇上如今的如履薄冰就是一阵发愁，语气也有些急躁，“每日的膳食都有太医专门调养，如今精神气……比之前好了太多。”

似是感觉不对，楚暮白又在画作上添了两笔，“可是陈御医在负责？”

“是……”

陈御医算的是太医院资历最老医术最好的御医，他若是认真的为皇上调养身子，那三个月的寿命怕是还能再续上一年。

如今皇上既是对锦妃起了疑心，必然更加小心自己的饮食起居，太医院人人自危，若想再动些手脚，只能从陈御医那下手。

而陈御医……

楚暮白没记错的话，他是皇祖母的人。

当初先太子莫名其妙病重而死，陈御医的师兄受到牵连被诛，徒留个出生还未满月的孩子，皇祖母出手偷偷保下，并安排在了长公主府上，让陈御医的师兄一家不至于断了血脉，算起来他欠了皇祖母一个人情还未还。

皇祖母是先太子的亲母，当今皇上不过是她的养子，并非亲生，如今皇帝已是苟延残喘，如此危机时刻……

楚暮白垂眸，掩下眼中发种种情绪，“睿王离京多久了？”

宁公公稍稍算了下，“一月有余。”

“该布置的差不多了……”他轻叹一声，手腕轻转，用笔梢轻点桌案右上角的一封信件，“你将这个给墨竹，让他两日之内务必送到四皇弟的手上。”

“太子您……”手中的信件明明再为轻薄不过，宁公公却倏然觉得重如千斤，让他心口都跟着沉重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