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白有时真不知道，他该说这位父皇有情还是无情。若是有情，后宫佳丽三千，他唯独对母后薄情寡恩，若是无情，却愿为锦妃做到这个地步，甚至不顾身后名。

着实可笑了些……

他久久的未曾说话，看着那栋奔月楼，神色亦是平淡无波，祁雁只当他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步伐便也就未往那边去，而是转了方向走上那鹅卵石铺成的曲径小路。

“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叫——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本还不大懂其中意境，如今见着这遍野的桃花繁景，突然能感悟到一二了。”她的手抚摸上那初初绽放的花瓣，面上带着难言的欣喜，“果真是极美的。”

北狄气候多变，又常有风暴，农作物有时都会寸粒不收，更莫谈那些娇花嫩草了，最为常见的格桑花，花种较为单一，不如大楚的千娇百媚。

她的赞叹是真，只是楚暮白的淡漠亦是真。

“公主博学。”他道。

祁雁少见他答话，如今难得一次更是不胜欢喜，不由的继续说道，“我还知道后面有句话说是，之子于归，宜家宜室。”说到这，不由得稍稍回了头，那娇艳明媚的面容之上终是浮上一层红晕。

她悄悄的看了楚暮白一眼，轻声问道，“太子殿下，觉得我如何？”

楚暮白神色淡淡，“公主生的花容月貌，性格亦是英姿飒爽，甚好。”

“那你可喜欢？”

跟在后面的小文子真的要翻白眼了，昨日同迟媛媛聊天之时，还道迟媛媛的想法莫过于太过粗暴简单了些，如今他却是想直接把人打包扔在京城门外。

这位北狄的公主还真是不知羞，竟是连这种孟浪之语都能宣之于口，未免太过不矜持了些，太子这般风神俊朗的男子岂会看着她？

果真，他才心中腹诽完，楚暮白便直言道，“公主有别于大楚女子，给人以焕然一新之感。”

说是直言，但也得看听得人是谁。

“原来你们大楚不光女子内敛，就连男子说话都这般迂回，我们北狄若是看上哪家姑娘都是直接倾诉心意的。”被拒绝了，这位绮雁公主也不见气馁，反而收了手，站回到了楚暮白的身边，两人一同慢慢走着。

“不知太子殿下可有心仪之人？”她继续问道。

楚暮白摸着腰间的玉坠，没有立刻答话。

“太子殿下不说，可是不方便透漏？”祁雁背过身来，倒着往后走着，一边打量着楚暮白的表情，一边无谓的继续说着，“其实我这次来大楚，是奉父王之名，前来和亲的，那日宴席上一见，本公主觉得你模样甚好，心有倾……”

“本王有。”楚暮白兀得打断她侃侃而言的话语，声音是难得果断与认真。

“你说……什么？！”

似是没想到他这般的不留情面，祁雁面有惊诧之色，后退的步子一个不稳，身子都不由得晃了晃，楚暮白看在眼里，却全没有伸手拉住她的准备。

还是她有几分武功底子，自己稳住了身形。

“本王说——已有心仪之人。”楚暮白似是觉得她没听明白，又强调了一遍。

站在后面的小文子默默的在心里哀叹，不想太子竟是为了挡桃花都开始无中生有了起来。

他跟随太子多年，自是知道太子身边别说女子，就连亲近的美男子有没几个，如何会有什么心仪之人。

怕是不得已为之。

而回过味来的绮雁公主亦是满脸的不信。

“你可是故意说给本公主听的？我来时表哥便已打听清楚，你虽为太子，但是正妃之位一直悬置，身边更是没有一位伺候的女人，若是有心仪的人怎会不求娶进东宫？”

“你觉得本王在撒谎？”楚暮白见她站稳了身子，不由得又是迈步往前走去，“不娶是因为时机未到，至于你说的那些……本王既是在等她，又怎会让别的女人污了身子，让她心有芥蒂？”

祁雁思虑这话的可信度能有多少，她并非无知少女，自是也明白太子选妃是关乎国家大计的存在，不能轻易定下，楚暮白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便是六皇子，比他小了两岁，如今都娶了正妃。

他如今后宫既然空悬，其原因不过两点，大楚皇帝另有安排，亦或者是楚暮白不想成婚。可若是早有安排，便是不着急成婚，那太子妃也当是先行定下，怎会一直拖着不说。想来最有可能的是后者，是楚暮白这个当事人在推拒。

而推拒的可能……却是他所说的这个理由最为令人信服。

她不懂皇帝和楚暮白父子二人之间的冷淡又纠结的关系，不懂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戒备，只是按着常理推断，不免就被楚暮白带跑了方向。

她细细思虑一番，想了种种应对之策后，转念之间，面上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委曲求全的凄哀之色，“那本公主说只要一个容身之所呢？”

那模样，还真会让人误以为她对太子情根深种，便是矮一截位份也是无碍的。

偏偏楚暮白不为所动，“本王的弟兄众多，你不若从中随便再选一个？”

祁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们非本公主心恋之人。”

楚暮白笑了，“不过一面之缘，公主谈心恋二字，莫不是太过轻浮了些？”

祁雁巧言相对，“太子温和雅致，容貌最盛，本公主是肤浅之人，只看皮相，便自醉其中。”

“倒是巧了，本太子亦是垂涎美色之人，公主的模样……着实入不了本王的眼。”

“你！”祁雁的面上带了些愤然。

自今日见面起，这位太子对她便是不冷不热的，好似今日的踏青于他不过是一场任务一般，心思全然不知飘向何方。

她自知此行的目的，百般忍耐，希望能博得些微好感，可是他漠然无视不说，竟还这般出言侮辱，着实的过分了些。

她看着面前的谦谦公子，心里默念要冷静不可冲动，却不想那楚暮白眉眼一转，看向桃林身处，面带笑意的指着前方道，“本太子的女人，当是那般绝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