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周予念头疼的抬起头，以为是cici还是谁，正想问又要做什么，就看到季以深大步走进来。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你不是走了么？”

“你就巴不得我赶紧滚得远远的是不是？”季以深臭着一张脸走到她面前，弯腰看了眼她有些苍白的脸色：“cici说你下午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

脸色很臭，语气也很冲，只是眼里流露出了明显的担心。

他将手里的蛋糕放在她的桌面上，探手过去摸她的额头：“说！”

“我没事。”周予念偏开头避开他的手。

季以深的手悬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钟，又追过去碰她的脸，确认没有发烧才收回来。

周予念又问了他一次：“你怎么又回来了？”

中午的时候那么气冲冲的离开，她以为他真的走了。

季以深收回手，在她对面坐下，盯着她，轻嗤一声：“我要是真的走了，周予念，这辈子你都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

中午的时候他确实被她气到了，可他还是没有想过就这么离开。

季以深心里很清楚，要是他真的一气之下真的就这么走了，那他和周予念，这辈子真的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所以他在楼下的咖啡厅坐了半天，等自己冷静了，又回来了。

还买了她喜欢吃的抹茶慕斯。

周予念愣愣的看着他。

季以深好像真的变了。

这要是放在四年前，他不可能会再回来的。

季少爷心高气傲，从来没有人能给他气受。

以前他们两个人吵架，从来不会有人愿意退一步，稍微低下头。

只要吵起来，就一定是不欢而散，各走各的。

周予念想想，他们之间冷战过最长的一段时间，超过一个月。谁都没有主动找谁，她出国溜达了一圈回来，季以深甚至不知道她出去过。

以前他们吵架和好的契机，一般都是在某个地方偶遇，然后心照不宣的，谁也不提之前，就浑浑噩噩的和好。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后来在面对杨梓妍的时候，她才会那么崩溃吧。

因为她根本感觉不到季以深对她的爱。

她没有底气。

那时候杨梓妍天天追在季以深身后跑，像条尾巴似的，出现在季以深所有会出现的地方。

比她这个女朋友出现的频率还高。

当一段因为经营不善，早就千苍百孔的感情，被压下最后一根稻草。

那勉强维持的平衡，就坍塌了。

“发什么呆？”季以深没好气的问道。

周予念迅速回神，摇头：“没有。”

“到底哪里不舒服？”他又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单手撑着椅背俯身靠近她：“你别瞒着我。”

“我真的没事。”周予念往后躲了躲。

但背靠着椅子，前面是他。这方天地就那么大，她根本就躲不开。

季以深盯着她，眉头拧得紧紧的，还是不信。

周予念轻叹了口气，耐心地说道：“我真的没事，就是有点头疼，老毛病了，把手上剩下的两份文件签完，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刚来沐城时，她几乎夜夜失眠，活得浑浑噩噩。为了找点事情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就创立了“Deep”。

“Deep”创立初期，她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忘记吃饭忘记休息，于是就落下了这么一个毛病。

她说得轻松，季以深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有没有药？”顿了下，他又说道：“算了，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就弯腰要抱她。

周予念连忙拒绝：“欸，不用。”

她的手抵着他的肩，微微抬头：“季以深，我真的不用去医院。”

季以深低垂着眼，无声的跟她对峙。

半晌，还是他败下阵来。

“念念，对不起。”他突然抱住她，哑着嗓音向她道歉。

如果在南城，她是绝对不会患上这些毛病的。

“你不愿意原谅我是应该的。”他继续说道：“要不是我，这四年你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周予念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还是没有抬起来。

“可是念念，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愿意让你再离开我。”

“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周予念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季以深也不逼她，就这么沉默的抱着她。

半晌，周予念缓和了情绪，推开他：“你再等我十分钟，我把这两份文件签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她有意逃避这个话题，季以深也就顺着她，低声应了一声。

-

晚上，周予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季以深下午在她耳边说的那两句话。

那一瞬间，她是想说“好”的。

可是不知道心里哽着什么，那么简单的一个字，她却怎么都发不出这个音。

下午季以深因为她回避这个问题，周身落寞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像是化成了一根细细的针，在她心上扎了一下。

不算疼，但还是很难受。

可思绪一转，她又想起了四年前，她跟季以深吵架，跑到美国外婆家呆了半个月，等消了气回来，却看到季以深身边跟着一个杨梓妍的样子。

明明季以深对杨梓妍并没有什么特别，可那一瞬间，周予念心里，就是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们都太骄傲，太过自我，在一起的时候谁都不愿意低头，也不愿意退一步。

但杨梓妍不一样。

她为了追季以深，可以完全放低自己，可以什么都不顾。

明明全南城的人都知道，季以深是周予念的。

可她不管，义无反顾的撞向这堵南墙。正好，还赶上了季以深和周予念闹矛盾的时间。

正好赶上了，周予念在和季以深的无数次博弈中，露出疲态，和怀疑的那一刻。

于是，她成功的，让周予念，对季以深彻底失望。

直至，离开。

还是睡不着。

周予念又翻了个身，想了想，索性起身下床，出了门。

盛夏夜的城市景色很好看，尤其是在高处往下看。

她披了件外套，拉开阳台的门。

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呛人的烟味。周予念一时不防，被呛得咳了两声，转头就看到坐在躺椅上，指尖还夹着正燃烧的香烟的季以深。

季以深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突然出来，愣了一下，赶紧把手里的烟灭了：“念念，你怎么出来了？”

呼吸间都是浓重的烟味，也不知道他在这坐了多久，又抽了多少烟。

“出来透透气。”周予念说道：“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季以深收回视线，看着远方黑乎乎的天空。

周予念沉默的走到吊椅前坐下，离他并不远，大概也就站起来走上两三步的距离。

季以深转过头去看她。

半暗半明的深夜阳台上，其实他并不太能看得清她的表情，可他眼底还是一片温柔。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声音大概是因为抽烟抽得太凶了，有点沙哑：“念念，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不那么混蛋，对你好一点，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季以深一直知道自己有错，但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用意识到，自己错得那么严重。

周予念白着脸，云淡风轻的告诉他，头疼已经是老毛病的时候，他恨不得把四年前那个只会惹她生气、让她委屈的自己拎出来揍一顿。

他在家里看到了很多酒，看到了周予念房间里的烟灰缸和半包没抽完的烟，以及，一瓶空了大半的安眠药。

他不敢再想，她这四年，过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

周予念没有说话。

她坐了一会儿，一眼不发的站起来，走进屋里。

季以深沉浸在深深的自我厌弃当中，也没用拦她。

周予念走到客厅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坐在夜色里，低垂着头，满身黯然。

她听到了自己妥协的声音。

轻叹了口气，她转头继续往里走。

五分钟后，她端着一杯水，重新走到阳台上。

“喝杯蜂蜜水吧，以后别抽那么多烟了，对嗓子不好。”她将水放到季以深手边的茶几上，轻声说道。

季以深抬头，愣愣的看着她。

他以为她是不想听他说话，所以回去了。可没想到，她只是去给他倒了水。

他下意识地抓住她欲离开的手，叫她：“念念。”

周予念抿了抿唇，问他：“季以深，你是不是觉得对我很愧疚？”

如果是这样，你总有一天，会混淆你到底是因为有愧于我，还是真的爱我。

“我只是觉得，我对你不好。”季以深说道：“念念，我凭什么说我爱你，我凭什么，让你原谅我。”

他又垂下头，可手里依旧紧牵着周予念的手。

周予念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季以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那么自责。”

季以深沉默的摇摇头。

他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别蹲地上，等会脚麻了。”

“回去睡吧，我再坐会。”

他的心情是真的很差。

周予念没走。

她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犹豫了好几回，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季以深，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季以深重新抬起头。

“当年。”周予念拢了拢外套，故作平静的问他：“你有没有对杨梓妍，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