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妮儿毒发身亡，她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静。

狭窄黑暗的房间里，突然之间变得死一般的静。

死寂的静，总是能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更何况这间屋子里，确实死了一个人。一个本该富有活力的年轻生命，却因为心中难以释怀的仇恨，以自己作为诱饵，实施了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毒计。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悲剧。

可是唐茹蜜往深了去想，她不禁觉得背后突然生出一股止不住的凉意。

——四妮儿的仇算是报了吗？

——她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苦苦想出的这条毒计，真的能让云天歌乖乖地去找张大爷，为她报仇吗？

唐茹蜜不敢再往下想，只因她越往下想越觉得人性的可怖。

就在这时，云天歌已站起了身。

他的白衫已被鲜血染红，本来整洁的布料与线角也变得破烂不堪。四妮儿下手不可谓不重，鬼婆婆的毒也不能说不厉害，可是短短的时间里，云天歌已能够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

唐茹蜜甚至不知道他背后的口子是不是还在流血，看到他脸上坚毅的神情，唐茹蜜甚至开始怀疑：云天歌背后的伤口是不是已经愈合了？

——云天歌真的有这样的神力吗？

唐茹蜜很好奇，可是她偏偏不想多问。只因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唐茹蜜觉得云天歌竟是如的陌生！这个她小时候的玩伴，已让她觉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和殷七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会不顾一切，去为殷七娘报仇吗？

太多的问题萦绕在唐茹蜜的脑际，她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幸好有些问题没有困扰唐茹蜜太久，因为云天歌站起身来之后，已说起话来：“看来，有必要去关外侯的军营里走一趟了！”

夜闯军营，非同小可。

可是云天歌目光坚定，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云天歌当然没有在开玩笑，以他的能力，夜闯军营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唐茹蜜不禁冷冷地一笑。

对这冷冷的一笑，云天歌似乎也很意外。他看向唐茹蜜，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异样却微弱的光芒，这难以捉摸的光芒一晃即逝，云天歌的神情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事已至此，看来你心中一定有很多的疑问。”

说完这句话，云天歌索性重又坐了下来，呼吸吐纳，闭目养神。

“想来到了军营，必有一场恶战等着我。我现在调息养神，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语气平静。平静得就好像是在敷衍！

唐茹蜜心中突然起了一股无名的火，她把头别向另一边，噘着嘴道：“没有！我有什么好问的？”

云天歌神色平静如常，反问道：“确实没有？”

唐茹蜜斩钉截铁：“确实没有！”

云天歌微微一笑：“好。”

说完这句话，他竟似老僧入定一般，除了微弱的呼吸之外，就真的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

云天歌入定疗伤，整个屋子里可就只剩下唐茹蜜一个“活人”了。一想到此处，唐茹蜜的双眼情不自禁地又往四妮儿尸体的位置瞥了过去。

四妮儿的死相实在太惨了，唐茹蜜一望见她的尸体，好像自己也有一半进了鬼门关似的。

这种感觉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混蛋”，嘴里已硬不起来了。

“我就是很好奇，你去军营里找鬼婆婆算账，到底是为了殷七娘，还是为了四妮儿呢？”

她就这样随口一问，没想到云天歌竟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起来。

“为了殷七娘也好，为了四妮儿也好，其实也只是为了同一样东西罢了。”

一时摸不着头脑，唐茹蜜只能继续追问：“同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到底什么？”

云天歌坚定地道：“这样东西叫做公道！”

公道。

这两个字分量极重，在唐茹蜜的心中重重地一击。

云天歌接着道：“我只是要想皈圣教讨一样东西，一样叫做公道的东西！这是皈圣教欠江湖中人的！”

说到此处，云天歌牙已咬紧。

话说到这份上，唐茹蜜已感觉出云天歌行事的准则必然与私情无关。有了这一层认识，她心中的那一份执念，似乎突然减轻了不少。

这时，云天歌突然问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和殷七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对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使唐茹蜜猝手不及。她支吾了半天，刚想要否认，可又不想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于是吞吞吐吐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不过你要是想说，我……我也可以听一听。”

云天歌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否听说过江湖七秀？”

“江湖七秀，你说的可是殷氏七秀？”

唐茹蜜听云天歌毫无来由地提起江湖七秀，她的心自然也“咯噔”一下紧张了起来。她如此紧张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而是因为她曾经听爹爹关外侯提起过，这大名鼎鼎的“江湖七秀”又被唤作“殷氏七秀”。

这殷氏七秀乃是当年鹰爪王殷堃玄的七个女儿。只因他的这个七个女儿俱是貌美如花，武艺更是让大多数江湖儿女望尘莫及，所以江湖中人才给了她们七姐妹如此的美名。

云天歌当然不会毫无来由地提起殷氏七秀，唐茹蜜自然也不是傻瓜。

她心中思量百转，已多少有了些想法。

“难道……难道殷七娘竟是这殷氏七秀中的……”

唐茹蜜终究还是胆子不够大，没有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可是还未等她把话说完，云天歌已点着头接口道：“不错，殷七娘就是当年殷氏七秀中的七妹，人称‘销魂夫人’的殷如椿。”

虽然心中已有了几分这样的猜测，可是待到真的得到印证时，唐茹蜜还是还是觉得有些吃惊。因为殷七娘的风尘气质与传说中“销魂夫人”那种华贵气派可真的一点都沾不上边。

“销魂夫人殷如椿不是嫁给了三湘一带最有名的大侠，人称‘紫衣剑客’的凌天南吗？”

唐茹蜜话刚说出口，心中已知道这必定又会牵扯出一桩桩江湖上的旧日秘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