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京B牌照的昌河铃木，在大街小巷里穿行；车子外表光鲜，内部充满机油味，即使开着窗户，依然异常呛鼻，加上蔬菜的腐烂味。

徐芝有点晕车，脸色稍显苍白，强打微笑，“小玉他哥，真是太麻烦啦。”

小玉哥哥二十多岁，社会气有点重，“我妹15岁去南方打工，她人比较单纯，出去打工四年，分文未剩，工资都被小白脸骗光；路上不是你俩看着，我怕被人骗进哪座小山沟！”

小玉脸色通红，低声反驳，“晓波不是那样的人！他爸爸得了尿毒症，他还在读大学，才向我借钱，大学毕业会还我的……”

晓波是她的网友，自我介绍是羊城的大学生，认识之后，对小玉嘘寒问暖；借到钱之后，马上拉黑人，再也联系不上。

副驾坐着一个二十五岁女人，头上挑染着黄色、紫色，忍不住冷嘲热讽，“你这个傻子，网络对面的是人是狗，谁又知道呢？”

“嫂子……”小玉抿着嘴唇，低垂着头。

“叫早啦，我还不是你嫂子！”女人冷哼一声，“马上到下班时间，咱不回去开门，老客户要跑光啦。”埋怨开车的丈夫，“给你买了车，是让你帮忙从新发地拉菜，不是让你学**。小玉那么大的人，不会自己做公交车啊！”

新千年以前，首都出租车一半是面包车，也就是大家俗称“面的”，后来转了几次手，变成了拉菜车。

小玉哥哥变成闷葫芦，不再搭话。

孙广信看着妻子难受，忽然发话，“小王啊，麻烦前面路口停下，我儿子在那里接我……”

小王从耳朵上拿出一根香烟，笑着说道：“叔，姨，别骗我……冲着这棵中华烟，也要把你送到家门！哎呦……”

大腿被女朋友掐了一把，马上闭口不言；他是农村人，是农村户口，女朋友是正儿八经的城市人，可不敢公开唱对台戏。

女子娇笑，“阿姨，您儿子做什么的呀？抽的起中华，在哪个部委上班？……工作了呀，自己开公司，那感情更好……我给你介绍一款新东西：负离子鞋垫，能治疗各种疾病。”

不管车内几人的脸色，开始“科普”产品优点，讲述治疗案例：某某脑血栓，穿了半个月鞋垫，马上手不抖、头不歪，去医院检查；大夫敢他走，没病跑医院干什么……

丈夫经常雨雪天骑车，有风湿、老寒腿迹象；大儿子每天睡觉那么晚，也可能是失眠；小儿子手术好了，但见不得风，稍微运动就大喘气。

徐芝有点意动，开口问道：“小玉她嫂子，鞋垫效果真的那么好？一双要好多钱？真像你说的那样，姨还真的需要几双。”

女子神色激动，“价格非常便宜，不到998，只要258……505神功元气袋还要300多呢，一瓶三株口服液也要上百块。那些用掉就没啦，咱们鞋垫能用一辈子。每天才几分钱，算贵吗？！”

转过头来，神神秘秘的说道：“加入我们，还可以赚钱；再推荐2个人使用，厂家给你返利，相当于白送您鞋垫……”

徐芝马上没了兴趣，开了小半年的快餐店，明白一句：买的人，没有卖的精！

女子费劲三寸不烂之舌，依然无法说动对方，脸色瞬间垮下来，“阿姨，你给的地址就在前面。那里都是小胡同，面包车进不去。”

见丈夫想开口，马上怒道：“车能开进去，也不好调头；刮擦掉车漆，你出钱修啊？！”

面包车冒着黑烟，扬长而去，在路边丢下一个大行李箱、三个大提兜、两个编织袋。

“远处都是高楼大厦，我看着有点眼晕。”徐芝抓紧丈夫的手，腿脚有点迈不开。

孙广信把行李移到人行道上，低声安慰，“那边有两个遛鸟的老大爷，我去打听下儿子的地址。”

走过去，递上香烟，手脚并用的形容地址。

对大城市，尤其是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首都，徐芝满怀敬畏，站在原地，丝毫不敢乱动

“吱呀”一声，一辆红色马自达停下来。

一个明黄色连衣裙女子走下车，看到太阳下暴晒的徐芝，微微皱眉，看到红色大提兜上写着“齐鲁金县人民商场”，忽然想到什么。

“大妈，您是等人，还是问路？我在前面学校上过学，对这里很熟悉。”

“姑娘，您长的真俊！”徐芝喃喃自语，回过神来，马上说道：“我来看我儿子……”

女孩子看到徐芝手背上的地址，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点头，“阿姨，我知道那个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带着您俩过去。”

喊来丈夫，徐芝脸上笑开花，“京城的姑娘热心肠，不但给咱们指路，还捎带一程。”

看着一尘不染的后备箱，又看看行李上的黑灰，孙广信摇头拒绝，“不到一里地，行李我扛着过去就好……”

“大叔，您真见外。”女孩子眨眨眼，娇笑道：“让您儿子知道这事，以后不让我进家门。”

女孩子正是刘小玉，从刘雯嘴里知道孙不器回京的信息，连夜从外地赶回来，走到巷子口，恰好碰到对方父母问路。

来到门口，看了眼四周无人，小玉轻车熟路地从台阶缝隙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门，娇笑：“大叔、阿姨，这就是您家，咱们快进去吧。”

“姑娘，错了吧，你看错了字了吧？”徐芝面带迟疑，不肯进去。大庭院、小花园、二层小别墅，电视剧里才出现的情景，怎么变成我家？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孙不悔打开了二楼窗帘，看到熟悉的身影，大声喊道：“爸、妈，你们怎么来啦？哥哥呢……”

气喘吁吁地跑下楼，看着外面，面带疑惑，“哥哥呢，清姐呢？没去接你俩吗？”

刘小玉耸耸肩，“你就是不悔吧，和《倚天屠龙记》里名字好像。你哥没来……”

……

爸妈不见人，孙不器急的嗓子冒烟，精神不集中，连闯了三个红灯。

“别急，急也没用。”韩清低声安慰，“你有点累，换我还开车吧。”

滴滴滴，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孙不器打开手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