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剑
作者:三千剑 | 分类:历史 | 字数:35.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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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2字真言
李先生拿起墨迹勾涂的黄纸,点着几个涂改的字迹道:“这段卜辞与其余的迥异,不见前辞、验辞,占辞模糊不明。要说缺损也不对,记得刚挖出时就只这么寥寥九字,最后两个还被人刮去。我试着按残缺笔划补全,又总觉不对。”
十方望着天书一样的甲骨文,又低头瞧着一堆龟壳,问道:“先生,这段文字是刻在哪片甲骨上的,好像不是这几片呀?”
李先生惊讶的抬起头道:“咦,好聪慧的孩子!这你都瞧得出来?难道这些古字你也能识得?”
他摇摇头。“看不懂呀。就是瞧着这些龟壳上的字与纸片上的不同。龟壳上的每个字都像简单的写画,这纸上的却像一群小蝌蚪。不一样的。”
“嗯,不错,观察细致。确是两种上古文字!那片龟甲其实不是龟甲,是用一截竹片雕刻而成。出土清洗后,竹片居然青翠依旧。只是不久在一场大雨被天雷毁了。那场大火烧毁了许多珍藏的甲骨文字。幸好我有个习惯,每得一片甲骨刻文,就会将之拓印成册。将原本保存了下来。你且等着!”
说着兴冲冲回屋,拿来一本装订大书。一页页翻开,全是甲骨文的拓本。找到其中一页,指点给十方看。
“你看看,就是这个。这几个蝌蚪字我反复揣摩,早就记在心里。只是逐字译出却词不达句,读起来就像在念咒,真是古怪。”
李先生把拓本放在席上。十方知道机缘难得,就趴下仔细看这天书。好在字数不多,一共只七个。反复看了几十遍,把顺序笔划记在了心里。这才抬头问道:“先生,这几个古字都是什么意思呀?”
看他真的有兴趣,李先生就越发的开心,耐心解释道:“这首字可释为艮山、接下是巽风、后有震雷、再生离火……这段文字像在描述某种交错横生的景象,每字可为一象,连读却不成句。可惜后两字被刮去了,一时拼凑不出来。”
“先生刚才不是补上了吗?而且还念出来了!”
“唉。上古雅言与今之雅言大不相同,何况是两种文字体系。我这些年寻章摘句,四处收集甲骨文字,又寻访远寨古民,唯对这蝌蚪文所获寥寥。念得未必就准。”
十方张了张嘴,很想告诉他念的不止准,还能引发了天地异变,把身旁的人活活坑死。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住了。
李先生聊得很愉快,把这几年憋闷的心里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看十方渴望的眼神,以为是想听卜辞雅言,就兴致勃勃要再念一遍。
十方只觉后背发冷,赶紧握住李先生的手指,小声道:“念完后,先生要觉得哪里不对,就一定大声说出来啊。”
李先生不以为意,拍拍他白胖的小手道:“知道啦。你听好了,这段字是这么念的……”
当最后一个古怪音节结束,十方小心的抬起头,见四周景物依旧,小院、茅屋、翠竹、李先生,什么变化也没有。忍不住松了口气。有些失望,又有几分庆幸。
“嗯,还是不太对。”李先生看着最后两个字,陷入沉思。
十方抓着手指不敢松手。环顾四周,心里忐忑不安,低头又看到被烧焦化灰的残缺衣角,确信之前的恐怖经历并不是幻觉。
李先生出神的盯着那段文字,嘴里又在喃喃自语。
在念过第三遍后,十方只觉得眼前一花,茅屋倏然消失。他跪坐在一座危崖之上,有滔天火海在天边燃烧,将西边天幕染成彤色。
一颗心“砰砰”乱跳。赶紧扭头去找,看到左手还握着一团金色的东西,模糊不清,闪着柔和的光芒。那金芒沿他左手蔓延、覆在全身。周身如萤火虫,闪着淡淡光芒。
熊熊天火如潮水席卷而来。
在看到奔涌的火海迎面扑来时,十方的肠子都悔青了。明知道 “运气”极差,还留在这里等着雷劈火烧,这不是精神病吗?难道是冥冥中潜意识被人操纵,跟在锁龙潭里见到蟒蛇时一样,身不由己的去作死?
他左手紧握,咬牙看着天火吞没山崖。置身于火海中,紫色火焰却似潮水遇到礁石,从身体两旁涌过,不能伤到他一根头发。当然,他并没有头发。
“唉,改动了一字,还是不妥。”叹息声传来。
漫天火海从眼前消失。他又回到了小院里,跪坐在竹席上,左手死死攥着李先生的一根手指。
“先生,休息一下吧,不要再念了!”他一把抢过那张纸,藏在了身后。
李先生拿着笔愣在当场,奇怪道:“怎么了?这次我又勘定一字,只改动末尾一个字,依旧不太妥。”
还不太妥?你想怎么妥啊!十方扯着嘴角,努力挤出笑脸道:“先生不要太累,要劳逸结合才行。这酒囊里是酒吗?闻着好香呀!”
“哦,你也闻着香?这叫果子酿,是用山里的野果发酵酿制,味道很不错的。就是酒性太绵不醉人,只能微醺尔。”
李先生拨开塞子饮了一口,长长舒了口气。“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曹孟德千古枭雄,横行一世,到头来也是一抔灰土。什么功名利禄、千秋霸业,不抵人生一场醉啊!”
见小和尚眼眸清澈的望着手里的酒囊,就欣然递过去道:“要不要,你也尝一尝?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大师的。”
十方赶紧摇头。“我师父的鼻子比大黄还厉害,饮酒一定会被发现的。”
“噗……”李先生一口酒喷了出来,看着有些可惜,又喝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盖上木塞道,“我在后院还挖了个小酒窖,有个酿酒的大缸,要不要去看看?”
十方眼珠转了转,扭头环顾四周,目力所及处见不到一个人影。一脸天真道:“今天太晚了。我还要跟师父学佛呢。等明天再看,行吗?”
李先生难得笑容灿烂道:“当然可以。你师父和癸丑虽是胡人,却是心地纯良的好人。你也很好。明日我要修葺酒窖,你随时过来玩。”
告别出了小院,十方边走边回头张望。李先生以为小和尚舍不得离开,就频频挥手让他早点回家。心里一个劲感慨:真是天生的读书种子,小小年纪思虑周全、举一反三,怎么就当小和尚了?真是可惜了!
直到转过土坡看不到人影,十方才加快脚步。一颗心还是提在嗓子眼,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生怕被鼠妖半路跳出来偷袭。
他没敢再去月牙儿家混饭,直接回了住处。走进了院子才彻底放下心。摸着胸口布袋里那张纸,心中疑窦重重,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一张口就要来了?难道那鼠妖是个傻子?又或者李先生根本不是鼠妖?可那酒就是记忆里的气味呀!
傍晚癸丑带回好多吃食,还说卢氏在问怎么没去吃饭?月牙儿在家等他一天。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生病了?
含糊的应付了过去。想了想又吩咐道:“癸丑啊,明天我要去李先生家玩,那边的路有点远,你陪我一起去。”
“好,俺明日不进山,陪少主一起去。”
“大和尚,你也一起去吧。那边的景色不错呦。”
老和尚停下筷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十方啊,是李先生家里出了什么怪事?”
他左右看了看,不见大黄的踪影。才神秘兮兮道:“那天早上咬我的耗子,好像在李先生家里。”
老和尚嘴角抖了抖,沉着气问道:“你让为师明日与癸丑同去,是要帮你抓一只耗子?”
十方没说话,又四下张望,不放心跑去屋里转一圈,才迈着小短腿坐回桌前,压低声道:“没错!我怀疑李先生就是那只鼠妖,那天就是他咬了我的鼻子!”
“大师,大师!这可怎么办?”癸丑攥着筷子,双眼通红的抓住老和尚的袖子,一个劲的拽。这才几天啊,少主已经疯成这个样了?
老和尚叹了口气,拍开癸丑的手,安慰道:“小心点,别抓破了衣裳。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明日咱们一起去,或许能给他打开心结。”
十方抬头看看大和尚,又瞅瞅癸丑。这俩人什么意思?当他失心疯了吗?算了算了,能答应一起去就好,保命才最重要!
吃过晚饭,大黄又准时溜过来看门,还讨好的朝他摇着尾巴。
“你这个二五仔,我可没肉骨头给你!”十方懒得搭理,回到屋里蒙着头睡觉。辗转反侧间,却怎么也睡不着。抽出藏在枕头下的那张纸,看了看又塞了回去。
月光如水,从破窗倾洒。老和尚还在念佛。他爬过癸丑,坐在了旁边。
“怎么还不睡,有心事?”老和尚停下了诵经,低头望着他。
“大和尚,有没有一种幻术能虚幻成真,置身其中,雷电也可杀人的?”
老和尚摇头道:“幻境怎会成真?幻境中所见皆是引动心绪躁乱,思虑万千杂陈。你若心定,则万法可破。”
“如何心定?”
“修禅可心定。意不动,心不动。心不动,身亦不动。”
癸丑被他俩吵醒,迷迷糊糊问道:“大师,少主,你们俩不睡觉在说啥呢?”
“没事,说着玩呢,你睡觉吧!”
看癸丑翻了个身就打起了呼噜。
十方笑了笑,扭头又问道:“那有没有一种幻术,不止诛心,还诛杀万物?只说出一句话,就能引发天地异象,召唤雷霆闪电?”
老和尚在黑暗中叹了口气,良久才问道:“十方啊,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能以真言引动天地杀伐,一言出,万法随。那是魔神之力,凡人不可触碰,会惹来无穷灾劫的!”
十方没再说话,乖乖的爬回被窝睡觉。心中却无比震撼,神魔之力吗?那不是比老和尚的法术还要厉害?要能学会这九字真言,是不是就有自保的手段了?
可怎么学啊?疑似鼠妖的李先生还只是考古阶段,以为只是一段残缺的卜辞,还在美滋滋的查遗补缺,浑然不知造出了多恐怖的大杀器!
清晨,有狗吠鸡鸣。十方睁开眼,天光已大亮。爬起来穿好衣服。摸着衣角残缺的烧痕,心中担忧又兴奋。想了想,把枕下的纸片小心收进了衣袋里。
吃过早饭,三人就出了门,照例是癸丑驮着走。一路上不时有村民过来问好。老和尚合掌还礼,癸丑憨笑着打招呼。渐渐走到了村子西头,再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座小院孤立在悬崖之下。
还没走到院门口,十方就喊着让把他放下,拦着老和尚让他们都等在门口。他就尖着嗓子大声喊人。
“李先生,李先生,我来找你玩了!”
喊了三遍,听到有人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儿,李先生从后院转了出来。穿着一身旧短衣,卷着裤腿、袖子,脸上有些脏,像是正在干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