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昱离开了丞相府，疲惫的坐在马车上，朝自己府邸而去。

“大将军，丞相会支持北伐吗？”张萧问。

“或许会，或许不会。”王元昱颇有无奈。

“若不支持，对大将军北伐是否有影响？”

当然会有影响，士族们定是乐意见到王家不和，但从大局出发，王伦是最在意形势的稳定，他定不会看到建康城，江左因此而乱，若届时再打两个大胜仗，等民意一起，相信会有更多的人参加到北伐之中来，王元昱对此还是报有极大的希望。

“无防。”王元昱道，“总得要去试一试，对了，马静姝近日可有什么动向？”

张萧回答道，“一直在府里，连静苑的门都没有出。”

“好生看着，定还会有人来寻她，琼州那边呢？”

张萧道，“经查，西阳王这几年一直在琼州，没有离开过。”

“确定吗？”

张萧道，“西阳王是戴罪之身，按律法是不能离开琼州，那边的官府会不定期查询。”

王元昱轻笑，“张萧，你认为他若要离开，会想不到办法吗？”

张萧惊讶，“大将军的意思？”

“能将细作安排在我身边，他的手得有多长？再仔细查看，还有刘茂，一直没有他的行踪，他是否也在琼州。”

“是。”张萧领命，“对了，那位姓李的人，己经到了建康。”

王元昱听言不恼，反而舒展了眉头，“他的动作倒快，该来的终会要来。”又问，“纪公，太后这边呢？”

“显阳宫里正在收拾物品，看样子，他们不等琅琊王登基便要离去。”

“也罢，早些离开对她是好事。”王元昱道。

张萧道，“既然马娘子身后的人是西阳王，那么太后与西阳王之间可有联系？”

王元昱摇了摇头，不是没有联系，而是他也不知道，“张萧，先不回府，去显阳宫。”

*

纪太后站在华林园，那棵她与先帝一起种植的槐树下，久久不愿离开，终究是辜负了先帝的嘱托，不仅如此，还让先帝的血脉葬送在自己手里，以后有何颜面见先帝呢？

活着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更无脸死去，此刻的纪太后，心中只余下一片麻木。

云香站她的身边，明白太后己是心灰易冷，却找不到一句劝慰的话，只有默默相侯才是她能做的，只听有脚步声传来，云香寻声望去，不免有些惊讶，来人竟然是石太妃。

“太后......”云香出声提醒，耐何纪太后只沉静自己的思绪里，直到石太妃来到她们面前。

“纪太后。”石太妃出声相唤。纪太后下意识转过身来，却并没有向石太妃施礼，她的目光有些飘浮。

石太妃看她片刻，并没有责怪她的无礼，“听闻太后要离开皇宫了？”

纪太后微微点点头。

“太后不等琅琊王登基之礼完成后再离开吗？”

登基......纪太后似乎这才有些回神，“不用了。”

“也是。”石太妃笑道，“幼帝刚薨，纪太后自然心疼，若再留在宫里，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必会想起幼帝，如此，纪太后的病又怎能痊愈呢？”

“纪太后没有生病。”

石太妃明显就是来看热闹的，来炫耀的，话中句句带刺，云香护主，忍不住开口，却被一人打了一个耳光。

不是别人，正是跟在石太妃身后的宋袆。

“主子说话，岂容一个贱婢插嘴。”石太妃厉声责骂云香，“原来，这宫里竟是这般规矩，也难怪了，纪太后无力辅助先帝，也无力辅助幼帝，才使现在皇室如此羸弱，被臣子欺压在头上，纪太后可知自己有罪于皇家？”

面对石太妃无端指责，纪太后并没有放在眼里，而是关心的询问云香，可有伤着？云香摇头道，“奴没事。”

见纪太后如此，石太妃更是气恼，“纪卓，本太妃在给你说话呢？”

纪太后这才回答道，“本宫有罪于皇家，本宫不敢为自己辩解，以后这若大的后宫想必太妃是能管制好，这若大的江山，想必琅琊王也能管制好，有王元昱等一干大臣相助，本宫也就放心了。”

纪太后明显言语讽刺，司马家的皇帝一任又一任，可不都是依靠着王家，依靠着士族吗？琅琊王上任，难道就能改变这个事实？

石太妃脸色一白。

“太妃，不是还要去看看太极殿的布置吗？新帝登基可马虎不得。”一旁的宋袆给石太妃找台阶下，石太妃狠狠瞪了一眼纪太后，拂袖离去。

出了华林园，石太妃依旧不悦，步伐匆匆，宋袆跟在她身后，也不再开口，免得触霉头，她倒是好心情的四下张望，这是她第一次来皇宫，有些激动，她一介伎子，何曾想过，会有今日呢。

“瞎了你的狗眼。”只听“啪”的一声，石太妃一个耳光扇在了一个小宫女脸上，原是这迎面来的小宫女险些撞上了石太妃，石太妃自然把刚才受的气，发在小宫女的身上。

小宫女摔倒在地，磕头求饶，在她脚边散落一些丹青，其中有一幅，宋袆一眼便认了出来，她拾起那幅丹青，问小宫女，“这些是什么？”

小宫女哭泣道，“是太后屋子里的丹青，太后令奴将这些收起来。”

太后屋里的？宋袆微微失神，忽尔嘴角一勾，露出讽刺的笑容来。

这厢，石太妃与嬷嬷还在继续责打小宫女，等石太妃发泄完了，心情舒畅了，一脚踢开小宫女，高傲的抬头朝太极殿走去。

纪太后回到显阳殿时，却见王元昱在此，她冷冷的看着他，王元昱与她对视片刻，来到她面前，施礼道，“见过太后。”

纪太后不受他这一礼，转过身去，“你还来做甚？”甚至不用称呼，不用敬语。

王元昱并不在意，“太后打算什么时侯离宫？”

纪太后轻笑出声来，“你这是来赶本宫走吗？”

王元昱暗叹一声，他只是随口一问，便引来她如此排斥，是呀，她拿他当仇敌，无可厚非，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臣来只为问太后一个问题。”

纪太后依旧没有转身，那知王元昱竟无礼的走到她面前，“太后可与西阳王有联系？”

他问得如此直接，如此突兀，令纪太后大吃一惊。

西阳王？那个西阳王？“谁？”

王元昱道，“被贬为庶人，发配琼州的西阳王司马羡。”

纪太后皱起了眉头，他为何突然提及司马羡？“你又在打什么主意？”纪太后道，“迫害皇室，还不够吗？连一个老人也不放过。”

从纪太后神态，王元昱己经知道了他的答案，他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从心里还是希望，她与此人无关。

或许他还是有私心，或许，他心中还留有当初，她在他心中的印像。

毕竟，她是他曾经想过要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