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昱赶到客房，见屋里子一片狼藉，一些家什东倒西歪，地上也有血迹，沈充躺在一张软榻上，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头大汗，而身臂上胡乱的包着纱布。

当即脸下一沉，询问左右，“这是怎么回事？”

有奴嚅嚅唇，不知如何答话，沈充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弄的。”他声音虚弱无比。

王元昱惊讶，三两步来到他榻前，检查伤口，关心道，“我去请医者。”

“不用。”沈充一口拒绝，“区区小伤。”

对于习武之人，这点伤不算什么，但沈充的精神十分差，白天，二人还在一起喝酒，他不好好的吗？便是醉酒也不该是这般模样。

王元昱疑惑。

沈充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先让他们下去吧。”

王元昱手一挥，来人皆退出房间，王元昱见沈充一身狼狈，“你的婢女呢？”即然不让府里人伺侯，那么他自己的人呢？

沈充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王元昱，淡漠的表情。

“大将军......可知钱风的身世？”

没头没脑的问题让王元昱诧异，“钱风？六郎何意？”

沈充微顿片刻，像是在隐忍什么，“他的母亲，你可知？”

王元昱感到他的异样，“钱氏家主的贵妾，听闻颇受宠爱。”

“仅此而己？”

王元昱道，“据说此妇乃北方流民，因貌美被钱家看中，六郎为何有此一问？”

他提及钱风之母，必有原因，然而，沈充并没有更多的解释，只应了一声，“某累了，还望大将军见谅。”

沈充下逐客令？王元昱虽气恼，但还是大度的安慰了他几句，没有追问。

出了沈充的屋子，王元昱当即沉下脸来，张萧来到他面前禀报道，“属下刚才询问了院中的奴婢，说是跟着沈郎君的那位婢女自荐枕席，被沈郎君赶了出来。”

还有这等事？王元昱微眯双眼，“他的伤是那婢女所为？”又自言道，“不，是他自己所为。”

张萧道，“为何要自伤？”

王元昱回忆起沈充的情况，忽尔明白了，轻笑一声，“怕是那婢女给六郎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有趣，此奴还真是大胆，不过......他提及钱风又是为何呢？”

王元昱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抬头朝对面阁楼看去一眼，只见窗台上映出一个人影来，正是静姝。

王元昱不由得皱起眉头，“今日马娘子见过何人？”

“这......”张萧不知看向王伯，王伯立即唤来一人询问，来人将静姝一日动态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王元昱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抬腿便要朝阁楼而去，中途又停下，对张萧道，“把向春带来。”言毕，折返自己的房间。

等了许久，才见过战战兢兢的向春。

“在厨房，马娘子与沈郎君的婢女都说了些什么？”王元昱问。

向春颤道，“奴不知道。”又补充道，“娘子让奴在门外等侯。”

“你就没有偷听到点什么？”

向春惊讶，“大将军没有吩咐让奴偷听娘子的说话。”

王元昱一阵头痛。明知问不出什么来，当初让她注意静姝言行，也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向春看着王元昱揉着头，大着胆子道，“娘子一直很守规矩。”

又道，“娘子很少与别的郎君接触，虽然与沈郎君交好，也是君子之交。”

王元昱听言觉得好笑，“你也知道君子之交。”

向春赶紧道，“大将军别误会，娘子与沈郎君也只见过两次面，什么也没有说，只讲了一个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那日向春听得也不全，断断续续说了一个大概，王元昱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吓得向春再也不敢开口，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奴以后不会再帮大将军打听娘子的事了。”

“嗯？”

“即便大将军杀了奴，奴也不会做。”向春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大将军即然纳了娘子，就该相信娘子，娘子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向春唯一能想到，王元昱让她监视静姝的原因便是这个。

最后向春被王元昱赶了出来，向春方才松了口气，突听一阵兴灾乐祸的笑声，见是童生。

“你笑什么？”向春插起腰。

童生不屑道，“不知道刚才是谁吓得哭了。”

“我，我......”向春一阵脸红，冲过去，把坐在栏杆上的童生一推，童生仰身躺在了地上，向春这才找回一些面子，拍拍手，在童生的怒视下高傲的抬头离去。

次日，王元昱还未起床，王伯便急匆匆的来报，“沈郎君带着那个婢女走了，奴拦都拦不住。”

王元昱翻身而起。

张萧也走了进来，“要不要派人去追？”

王元昱想了想，摇头道，“罢了，他的私事，他自己会处理。”

张萧道，“属下是担心，他会找钱将军的麻烦，这对大将军北伐极为不利。”

王元昱岂能不明白，静姝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离间他与沈充，原来她知道的秘事还真不少，但这两日与沈充推心置腹的谈话也不假，他能相信，官署的大火不是他所为，定也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北伐......若他将私人之情置于大局之上，那么此人，也不值得他如此看中。

“大将军，大将军......”

一阵惊谎的声音传来，王元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然而这声音......像是江统。

张萧刚要出门查看，江统冲了进来，几乎要摔倒在地，幸得被张萧及时扶住。

“主薄，你这是？”

江统从未来过将军府，定是发生了紧要之事，见他脸色一片惨白，手里拿着一封文书，双手颤抖的呈上。

“建康传来消息，陛下于前日病薨。”

一时间，所有人皆没有反应过来。

一时间，屋内人面面相觑。

“你说什么？”王元昱走下床榻，接过那烫手的文书。

*

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康城皇宫，陷入了无比悲痛的气氛之中。人人带孝，人人悲伤，人人惊讶，人人都在谈论。

太极殿百官皆至，一片吵杂，王伦与纪公正在商议着丧事，虞公听说外孙死了，病倒在榻，没有出席。

皇帝薨自然有一套完整的治丧仪式，但事发突然，很多事，很多物件有待准备，相关官员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官员们议论的焦点放在两件事上。

陛下为何病薨？

“前日冬至，陛下还参加了祭祀，不还好好的吗？”

“听说，晚上就发病了。”

“太医院可有查出是什么原因来？”

有官员摇摇头，“说是突发痢疾，高烧不退，陛下年幼，终是没有抗过去。”

“唉。”众人一阵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