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8、交水关（2）

听到这，吴世琮一下子把自己手中的筷子等丢在了地上，‘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面前。

“大爷，你到底是谁，我们该怎么称呼你？你怎么认识我的父亲，我父亲现在又在哪里？是死是活？你能告诉我吗？”

吴畏吴惧也停住了，一直看向老人又看看吴世琮。

老人不慌不忙，对于跪在地上的吴世琮，他并不着急。

“你们真的还没进入交水关？”

“没有！”

“唉！不进入好吧，进去了，什么事情也就出来了。”

老人的话，越来越让三人糊涂。对于老人的冷静，差一点就激怒了站在旁边的两位年轻人吴畏吴惧。

两人‘嗖’的一声，从腰间抽出短剑，一下子指到了老人向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对我们说什么？你还知道些什么？”

看着两人着急的样子，老人却非常镇静，甚至都没抬眼看看两人。吴世琮赶紧站起来，阻止了吴畏吴惧两人的行为。然后继续施一礼道：

“大爷，恕我等不知，你能告诉我们您是谁吗？你又知道些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唉！几年前，发生在交水的事，你们真不知道？你自己父亲、两个弟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世琮又跪了下来，道：

“我父楚王吴应麒为国战死，我两弟弟下落不明。这，有问题吗？大爷请明示。”

“唉！既然少将军不知道，那都过去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这样，或许更好。”

可是，话已经提到这，还能不说吗。看到大爷欲言又止，三人更是想知道这里面的一切。

三人再一次全体跪在老人面前，一句话也没说，就等着老人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其实老人好像也一直压抑着什么，他一直不愿说，也许有他一定的道理。可是，经不住吴世琮三人一直跪着。老人首先控制不住自己，两行老泪不受自然地流了出来——

原来，这老人就是平西王云南府中的一位太监。小皇帝吴世璠贵阳称帝后，在众将、大臣们的护送下，回到了昆明。

而在贵阳时，已经与小朝廷内部、特别是丞相郭壮图有了冲突的楚王吴应麒，把小皇帝送出贵州、进入云南，就在这交水关前，他决定不再跟随小皇帝一起回昆明，而是自愿留在交水关，守此关隘，以防北来的清军。

回到昆明的郭丞相，越来越觉得楚王吴应麒有了反心，长期下去对自己不利。过后不久，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他突生出一计，派心腹之人秘密到交水关，谎说要到交水慰劳兵将，然后诱杀楚王吴应麒。

他派出传达‘圣旨’的‘心腹’之人，就是这位太监。

这位太监，作风还算正派，在云南二三十年，他知道楚王吴应麒的为人，也知道这个小朝廷中的勾心斗角。在这四面楚歌、清兵一步步进逼昆明的情况下，因为一些小事而捕杀大将，这是在自掘坟墓。

老太监不敢违抗其实已经掌握朝中政权的郭丞相的意旨。但也不忍心这个时候，自己亲手杀死一位国家栋梁之材。

他一路思考，来到交水，最终想到的办法就是放走楚王吴应麒，自己自杀而死。

到了交水，他把这其中的真实情况完全告诉了楚王吴应麒，即龙威大将军吴世琮的父亲。楚王一时气愤，要举兵杀入昆明，杀死郭壮图。

可是，他知道，现在，皇上幼小，朝廷的实际权力基本掌握在作为小皇上老丈人、丞相郭壮图的手中。并且，郭壮图已经在整个昆明散布楚王吴应麒在交水谋反的谣言。如果此时，他再起兵杀向昆明，那就更证实他楚王确实反了朝廷。到时，他将有口难辩。

更何况，大敌当前，这内部自相残杀，只能更快地促进大周的灭亡。

一番话，已经抽出宝剑握在手中、甚至虎口都握出血来的楚王却无可奈何。最后，他一脚踢翻自己身前的桌子，抱头痛哭。

晚上，传旨太监要求楚王先把自己杀死，然后假扮成杀了传旨人而逃脱。可是，此时的楚王哪里还下得了手。三番五次，最后，在军中做了一个双方相互厮杀的假像，楚王吴应麒‘杀死’传旨太监而畏罪潜逃。

从此，楚王吴应麒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就连清军打下了昆明城，也没有找到楚王吴应麒的下落。

诱杀楚王不成，这更让郭壮图心里恐慌。所以，他只得做了一个假像，并进一步造谣，说楚王已反，并且已经被朝廷诱杀。结果，楚王的两个儿子——吴世琮的两个弟弟在昆明被杀。

暗自放走了楚王吴应麒的太监，本希望楚王能把他杀死。可是，楚王下不了手，也不忍心杀他这救命恩人。

太监也曾想自杀了事，可是，自己也下不了手。最后，等楚王默默逃走以后，他就隐姓埋名地在这关外的小荒村里躲避起来。

他一直提心吊胆地在这里活着，总担心有一天郭壮图会找到他，会把他这样一个太监碎尸万段。

直到最后大周朝的灭亡。

大周灭亡后，他倒是心安理得地活了下来，不再担惊受怕。不过，他还是担心，有些事情迟早还要发生。

今天，吴世琮三人的出现，在这关外荒村，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三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路人。

三人来到他家，凑近一看，他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就是曾经大周朝楚王的儿子，曾经驻守广西的龙威大将军吴世琮。

他不知道吴世琮是否知道自己父亲的事。但他知道，几年后，龙威大将军重新来到云南、来到昆明，这将意味着什么。他有心阻止，却又希望这样的事情真正发生。

这也是他一直盼望的结果。

在他欲言又止、举棋不定时，吴世琮三人的举动感动了他。

这时，他才知道，吴世琮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听了太监的诉说，吴世琮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他拨出剑，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等老太监把这一切说完，他终于忍不住，最后，一声仰天长啸，大声地哭出声来。

吴畏吴惧守在将军身边，陪着流泪。

哭了好一阵子，吴世琮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天声嘶力竭地嚎了三声——

‘身为镇守一方的将军，自己的父亲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却一无所知，这里何等的耻辱和痛苦’

然后，他举起剑，就朝着自己的脖颈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