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转过身去，看见那人提着一盏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灯笼走近，幽微的亮光渐渐照亮他模糊的脸庞。

提灯笼走来的人，是广寒。

“原来是广寒大人，半夜了，您不在王爷身边伺候，怎么出来吹寒风？”

广寒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两兄弟面前，收走他们手里的干粮，看着干粮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冷的天，只吃干粮怎么行，当有热酒暖身。来人，带俩兄弟去个暖和点的地方。”

话落，黑暗中窜出来两个带黑色面具的黑衣人，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就架着两人消失在了街道。

“广寒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堇王爷，也不能随便将明府的人带走吧？”程立怒道。

广寒反问道:“明府的人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吗？”

程立如同被闪电击中，浑身麻木不堪，颤抖着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广寒冷笑着将手中的毒干粮丢在脚下，警告道:“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用王爷当挡箭牌来洗脱明夫人对你的怀疑，但是，从今往后，你再敢自作聪明，王爷定杀不赦！”

程立方感觉浑身有了一点直觉，便支撑不住忽如其来恢复的全身重量，重重的跌坐在地上，看着广寒离开的背影，不住的颤抖。

他知道，慕容堇珩竟然什么都知道！

广寒拐进一个巷子，看见一个比这寒夜更冰冷的背影，他连忙上前跪下:“王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程立诡计多端，本王不放心。”慕容堇珩转过身问道，“处理妥当了？”

“是！”广寒看见他所有所思的样子，忽然笑了笑，“王爷，您好像变了。若是放在以前，程立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慕容堇珩没有说话，但是很赞同他说的话。

广寒又问道:“王爷这样做，是不是为了王妃？只要程立还在明夫人身边一日，便能多牵制她一天，这样明夫人便没有过多的精力来为难王妃。”

慕容堇珩摇了摇头。

广寒一愣，思忖难道他猜错了？但是没可能啊！

“回去吧，皎皎一个人在家，本王不放心。”慕容堇珩拢了拢披风，脚尖点地，身子轻盈的掠过几处围墙，平稳的落在珠院的院子里。

新糊的纸窗上轻盈的附着着一层浅淡的暖橘色灯光，推开门，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王妃，您不是说要去琼院吗，怎么又不走了？”

柏儿回头看着止步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看的云皎皎，不自在的问道。

“我有一事问你。我问你，王爷最近瞒了我什么？”

柏儿吹灭了灯，打趣道:“奴婢知道瞒不了您多久，但是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知道了。不知道是王妃太过聪明了，还是和王爷心有灵犀，已经感知到王爷心中所想。”

“快说。”云皎皎翻了个白眼。

柏儿便从花园丫鬟冒犯她开始，到慕容堇珩对她身份的娓娓道来。

完毕，问道:“王妃，您的身世，果真如同王爷所猜的那样吗？”

云皎皎轻松的笑答道:“八九不离十。你回去吧，如果王爷待会儿回来没见我，肯定会着急。”

“王妃真的不需要奴婢陪您一起去吗？至少让奴婢去将灯笼重新点亮。”

“不用了，”云皎皎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残月，“今晚月色不错，我看得清。你回去的时候去一趟厨房，让小丫带着糕点过来。”

屋子里黑黢黢的，安静得只听得见两种呼吸声，一种平稳而疲惫，一种忐忑而不安。

云皎皎拉住小丫的手，将她按坐在凳子上，点亮了灯。

“晃死了，快把灯灭了！”明琼从稀薄的梦中惊醒，用带着迷糊的嗓音气急败坏的说道。

“声音这么大，看来没事。”云皎皎轻轻摸了摸小丫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安抚，不以为意的走到床前。

明琼完全睁开眼睛，立马惊醒，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因不小心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口而痛得嗷嗷大叫。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又是你这个坏女人，你想做什么？”

“别怕，我是来给你送吃的。”

云皎皎看见明琼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她手里的食盒，又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大方的将食盒推到他的面前。

明琼试探了几下，见云皎皎全然不动，便放心的打开食盒吃了起来。

任何一个大家，都会有见风使舵的仆人，特别看着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将他们欺负得很惨的少爷吃了瘪，那些曾经受过气的忍不住都想上来踩一脚。

看他这个样子，今天这一天恐怕没有吃到什么东西。

一盘子点心很快见了底，明琼将两根手指舔干净，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问道:“还有吗？”

“今天没有了。”

“哦。”

“不过，如果你乖，明天我还送。”

“真的……你想做什么？”明琼大喜过望，转而又充满戒备的看着她。

云皎皎挑了挑眉，用手指轻轻扣了扣已经空了的食盒壁。明琼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立马败下阵来。

“吃都吃了，现在怀疑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哦。”明琼翻了个白眼，但是眼底已然没了之前的戾气。

“那就这样，我走了。”

“你等等！”明琼对上云皎皎清灵得仿佛能照出心之所向的眼睛，羞赧的说道，“你能等会儿再走吗？”

云皎皎不说话，但是也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

明琼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脸羞得通红:“我……我一个人害怕。”

还不待云皎皎开口，他立马抢着威胁道:“这是我的秘密，你不许告诉别人，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他刚得知母亲被禁足的消息，院子里的丫鬟便开始不待见他。只有奶娘一人想对他好，却被那些坏女人千方百计的阻止。直到这个坏女人到来，他才吃上一顿饱饭。

想到这儿，明琼觉得自己惨兮兮的，有点委屈。

明琼原本以为这惨样可以得到云皎皎的一丝同情，哪怕是敷衍的安慰可好啊。可是谁知道云皎皎将脸一垮，铿锵有力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怕！”

明琼被她的话说得一愣，回过神来时，云皎皎早就已经离开了。

“王妃，您好厉害啊！少爷果然没有责备奴婢打翻了糕点的事情。”小丫仰着头，睁着一双无比崇拜的眼睛看着云皎皎，想了想又说道，“就连夫人也没有说要将奴婢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