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摩柯末走向马车，扭头看了眼站在包围圈中面色沉静，忽然之间停止打斗的艾什弗勒。

他这是准备要干什么？收起武器等死吗？

我见他将刀尖插在了地上，忽然开始变幻指尖的手势，几声低吟默念从嘴中传出，带着某种悠远的力量。

黑甲兵也跟着一个个倒地，开始往沙子里深陷。

同为亡魂的安卡却没任何类似的状况出现，反而扯掉身上罩住的黑纱，露出一身锁子甲，抽出短刀，就往艾什弗勒背后袭击。

“妖女！”乌诺忽然出现，徒手握住了她的刀子。

安卡扭头一笑：“希腊的太阳神主祭司就是比一般人厉害！这么快醒过来了？”

“我早就怀疑你有问题！”乌诺握住刀刃的手往下滴血，咬牙笑了笑，抽到捅进了安卡的腹部。

我看着从安卡后背穿出的刀尖，哑了声，想喊都忽然被吓得没了声音。

安卡也低头看了眼穿过她身体的刀子，套铁甲的手向后折断刀尖，跟着刺入了乌诺的肚子，往下用力一拉，肚子里的内脏和肠子都流了出来。

我转向一边，忍不住开始呕吐，听到两声倒地声，一只乌鸦落在马车顶棚上，转动豆子大小的眼珠，不就是我梦里见到的那只乌鸦么？

地上留下一滩血，安卡在地上抽搐着，将刀子从自己的体内拔了出来。

摩柯末捂住了我的眼，掀开自己的披风裹住了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上车，瑟琳。”

我摇着头，仍然被他送上了马车。

他与艾什弗勒不同的诵经声，在空中低声响起。

不知道为什么马儿突然自己朝前跑起来，前面也没有车夫。化作黄沙的死士再次死灰复燃，他的手接触过安卡的身体后，安卡竟然站了起来，一头红发似火一般燃烧。

天……天哪……

他们一前一后朝艾什弗勒走去，铁爪推开黑甲兵，一左一右站在了艾什弗勒身边。

摩柯末扬起手中的刀子，就要做势砍下艾什弗勒的头颅。

地上本该已经死去的乌诺却忽然伸手抓住了摩柯末的脚腕，转动身躯，企图往后拖倒摩柯末。

安卡一脚踩在他的美丽的面容上，抓住他的手强行掰开，硬生生扯断了。

“还不死！”她扔掉那只手，甩开碍眼的头发，冷冷看着乌诺，“神官大人就算被称为最接近神的男人，还不过只是凡人而已。你还是赶快咽气，去见你的太阳神吧！”

安卡诡异的笑脸在月色的衬映下，半明半暗，而我梦中的形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是她！

我陡然睁大了双目。

她是不死的！

乌诺还在向后移动：“还记得月神与牧羊人的故事吗？”

他又开始讲那个悲伤的神话故事，咳嗽着仰起头来大笑。

马儿忽然发出嘶鸣，前蹄踏了几下，停下来。

菲碧收回拍在马头上的手掌，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朝着安卡走去：“好久不见，巫师大人！”

“这不是犹太国的胆小鬼吗？你仁慈的父，有没有告诉你背叛主人的下场？”安卡甩动手中的刀子，摆开了格斗的姿势。

菲碧冷笑着哼了一声：“犹太国已经灭国了，我现在的主人是亲王殿下。不是摩柯末亲手将我交出去的吗？”菲碧将背上的长长发辫绕着脖子围了一圈，咬住发尾，也摆开了架势。

这时艾什弗勒忽然转过了身来，他看了眼菲碧，似乎感到很意外。

“殿下，能够成为你的女人，我很荣幸。”她点了下头，迈开步子，冲向了安卡。

安卡身体向后一弯，滑过沙地，绕到了菲碧身后。

艾什弗勒瞪大了瞳孔，分心的片刻，便被死灰复燃的黑甲兵再次缠住，拖着他往滑动的沙坑中下坠。

我准备跳下去阻止这一切，可是我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手指碰到个尖锐的物体，我收回手，低头一看，发现是克罗珊落在车上的弓箭。

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啊！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拉开弓瞄准了摩柯末的后背。

即使万般不想伤害他，也不愿意他再为他自己多添罪孽，看着艾什弗勒被他活埋。

拉弓的手臂颤抖着，手指尖被刺破的皮肤渗出血，顺着弓弦滴下，一滴滴汇成血丝，落在箭上。

箭身离弦，耳边全是沙赫教我射箭时说过的话，跟着又射出一箭，这次瞄准了与菲碧缠斗中的安卡。

看着那支箭射中安卡的后背，而另一只箭因为太过紧张而偏离了方向，擦过艾什弗勒的耳边，扎进沙子里。

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

刚才还力大无穷的黑甲兵们竟然再次化作沙粒，艾什弗勒得到喘息的机会，奋力拔动双腿。

摩柯末回头看了我一眼，手中的刀刃一转，再次砍向艾什弗勒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