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羽安帝离开后，漓王默默无声地领着周煜寒离开了，他们并没有跟随羽安帝而去，而是奔向了他们住着的殿阁。

走在宫道上，周煜寒瞧出漓王的失落，故而只静静跟着。

走了一会儿，漓王叹息了一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为什么？”周煜寒并没有思考，想也不想就脱口问了出来，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想过，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人啊，开心最重要，想那么多干嘛。

漓王放慢了脚步，缓声道：“你还在娘胎里时，就闹得阿溪身体越来越差，她生产时差点没挺过来，我一直觉着你是多余的。”

“多余的……”周煜寒放慢了脚步，接着笑呵呵说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刚刚好。”

他敛了稚气，认认真真地继续说道：“每个人来到世上，自然有来到世上的道理，我的到来，救下了李允恒，以后还有什么任务，就要靠老天安排了。”

听了周煜寒的话，漓王却愣住了。

是啊，过去羽安帝按照储君培养自己，可是自己不想担什么重任，自从生了周煜寒，他自己轻松不少，羽安帝也高兴了。

可是他呢？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

只为和漓王妃诞下周煜寒？

“我才是多余的。”漓王自嘲着，说话间轻笑了两声，紧接着咳嗽起来。

“爹。”周煜寒带着担忧跟了过来。

漓王止了咳嗽，看向周煜寒，难得露出几分笑意，他道：“因为我的出生，我的生母，先皇后肖氏薨了。”

“皇奶奶不会怪你的。”周煜寒说。

“是我在怪我自己，还迁怒你。”漓王继续往前走着，“小时候常听乳母说，父皇和母后很恩爱，如果没有我，母后会好好活着。”

说着，他很是感慨，叹道：“如果母后还活着，父皇应该不会牵念敏贵妃了吧。”

肖皇后离世那几年，羽安帝一直很消沉，时常私下出宫散心，直到遇见了敏贵妃。

当年羽安帝和敏贵妃的故事，何尝不是一段佳话，敏贵妃原本一辈子都和大耀城无缘，却因为遇到了羽安帝，不顾家里反对，甘愿囚在了四四方方的城。

若是皇后肖芷拂还在，羽安帝或许不会爱上别人。

“我觉着我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活着，我娘就高兴。”周煜寒不懂漓王的心思，只如此说。

漓王恢复思绪，低头瞧着周煜寒，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后，释怀道：“为父也希望你开心快乐地活着。”

周煜寒侧头看着漓王的手，很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一直以来，他爹对他都是淡淡的，虽然也很了解他吧，却也少不了生疏。

这一刻，是周煜寒期盼已久的，他释然地笑了笑，就如同漓王不再纠结生母因自己而薨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皆放下了长久以来心里的不畅快，宫道上走着的，只有他们父子，再无旁人。

忙完了瑞国公府的事情，李杞柠回了清新阁囫囵一觉，勉强睡了两个时辰，趁着天蒙蒙亮动身回了中庭。

到了宫令殿整理一会儿文件，待到日头渐渐高升，女官们也陆续过来报告事情了。

“李宫令，二皇子的封王典在欢喜殿还是直接在得意殿？”

“二皇子？哪来的二皇子？”李杞柠放下手里的文件，满脸疑惑地望了过去。

“陛下失散多年的皇子，济王周璟初。”何小岚解释过后，翻开册子问道，“司膳司备了糕点十六样，够吗？”

“十六样还不够？”李杞柠皱眉问。

“嗯，陛下似乎很在意被寻回的皇子。”何小岚回道。

“我记得大耀的封王典，都是备六样或八样糕点，最多也没超过十二样啊。”李杞柠思索着自己看过的书，嘀咕着。

云朝辞告诉过她，事都有例，参照往年的例是不会错的。

可是……

什么皇子能有这么大排面？

瞧着殿内堆积着的女官，李杞柠忍住了心里的好奇，并没有开口询问。

而这时殿内的女官纷纷往两边撤，让出一条路来。

李杞柠顺着瞧了一眼，见罗笑笑带着宫正司的女官走了过来。

再仔细瞧，紧跟着罗笑笑走来的，穿着一袭女官服的，不是阿珂吗？她再三瞧去，确定自己没看错，险些冲过去找阿珂。

幸而她坐住了，只静静瞧着，心里却不安起来。

“李宫令。”罗笑笑略颔首，接着侧身介绍道，“阿珂，宫正司新来的女史，负责管理得意殿事务，在殿卫院做事，身份比较特殊。”

李杞柠细细思量，问道：“挂名在宫正司的女史，实际是殿卫院的人，现在的任务是管理得意殿？”

表面是中庭女官，暗地在御前所听从羽安帝的调令。

“对。”罗笑笑点点头，解释道，“得意殿过去是明懿皇后住着，如今给了二皇子，而阿珂管着得意殿，故而有关二皇子的事，可以和阿珂商议。”

李杞柠愣了愣，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

出宫一日，发生了什么？

见李杞柠一脸茫然，罗笑笑淡淡道：“皇次子济王周璟初，明懿皇后之子，在宫外的名字是景泊颜。”

景泊颜！

李杞柠握了握拳，心头有两把菜刀磨过，声音很清脆，刀光也很亮。

“对了，明懿皇后是先前的敏贵妃，昨儿半夜追封的。”罗笑笑补了一句后，又道，“济王舅舅景愿封为江临伯，其子景泊颐袭爵。”

皇次子、济王、周璟初、敏贵妃之子，李杞柠实在难以将它们和景泊颜安在一起。

“我……知道了。”李杞柠克服慌乱，努力平稳着思绪，“有劳罗宫正跑一趟。”

罗笑笑在李杞柠的话语里略略颔首，转身离开了。

留在殿内的女官们尴尬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李杞柠，等待着她分配任务。

而李杞柠脑子混浆浆的，丝毫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又该做什么，只瞧着阿珂，心内欣喜却不敢表露。

阿珂与她不同，自刚进殿瞧了她一眼，就再没有抬起头过。

“二皇子说，一切从简，封王典的事，李宫令自己看着办吧。”阿珂躬身说着，语气也很平淡。

“好，好好。”李杞柠不住点着头。

实际上，阿珂说的话，她也是一半听一半没往心里去，此时此刻，惊吓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