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姜在一片叽叽歪歪中醒来。

嘈杂，是她第一印象。

比雪白三分的病床旁是脸色比病床白三分的鹿知白，见她睁眼，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是诅咒。”筝瑶一脚踹开门，身后是苦着脸敢怒不敢言的护士，随即被一挥手关在了门后，“啧啧，到底是有点底蕴的。”

封姜揉了揉脑袋：“为什么不是你倒霉啊！”

满腹怨言。

“挑软柿子捏呗。”筝瑶推了推她，自顾自坐在病床旁，“你敢说她没有捏对？”

封姜指过去：“给我倒杯水。”

筝瑶扬了扬下巴对鹿知白说：“有点眼力见，给你小情人倒杯水。”

鹿知白手脚并用给封姜端来一杯水。

“他估计想烫死你。”看着冒白烟的水杯，筝瑶幽幽开口。

鹿知白这才反应过来，恍惚感远去，面前是笑嘻嘻的少女，那么真实，那么……

“姜姜，你醒啦！”封迟让飞奔进来，抱怨道，“你发烧就去看医生，玩儿什么浪漫，还雪中散步到白头呢！差点儿让我们送走你！”

钰琉抱着盒子进来，塞进鹿知白怀中就跑过去抱住封姜：“姜姜啊……呜呜呜……你当时都没有呼吸了……呜呜呜……”

封姜轻轻吐了一口气：“幸好没死，要不然头条该是‘女大学生为浪漫雪中散步猝死’……我泉下有知，都会诈尸的。”

“戚珞呢？”环顾一周，封姜没看到戚珞。

“你以为你怎么出事儿的！”筝瑶没好气道，“戚珞应该没事儿，槿鸢第一时间就来报复你，应该没空去理会戚珞。”

而后来又被她打伤，虚弱状态，更是没空理会戚珞。

她应该没有危险。

封姜顿了顿：“又欠你人情了。”

“没事儿，再让我多杀你一次就行。”筝瑶无所谓开口，钰琉已经适应了这两位动不动就杀呀杀的话，鹿知白却是顿了顿。

“杀什么？玩游戏呐？加我一个！”封迟让笑的单纯。

封姜像是认真思考了思考，缓缓点头：“倒是可以，不过时间不确定。”

筝瑶笑了笑，没当真。

封迟让嘟囔：“没时间啊……好吧，你先养病，以后再组团。”

戚珞是被人救回来的，在急救室一夜后，脱离了危险，最后转到了封姜病房中，两人对视，默默无言。

“诅咒被迫，她应该有感觉。”筝瑶道，“伤及心肺，没想到最后会是槿鸢让戚珞来承担。”

戚珞摇头：“是只有我能承担了。”

几人不明所以，戚珞虚弱却缓缓露出大大的笑容：“她消失了。”

封姜能看到她眸中的闪烁不安，戚珞笑出来，甜美，干净。她却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多么像一个琉璃娃娃般，脆弱易碎。

仿佛多年之前，半夜轻轻敲开原主家的门，想要一个包子的局促不安，那般绝望无助时候，却想的是会不会打扰他们休息。

病房中只剩下封姜筝瑶和戚珞时候，她让筝瑶把装睡的戚珞叫起来，叹了一口气：“戚珞珞！有什么说什么，别让我担心！”

戚珞笑了笑：“姜姜……”

“戚珞珞！”

戚珞眼眶红了。

多年前光着脚丫头发鸡窝般的女孩儿不耐烦打开门，却是捏着她的脸说：“戚珞珞，肚子饿自己没有感觉吗？以后，钥匙给你，饿了就过来吃饭，记住了没有！别让我担心！”

当年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小姑娘长大了，但是，一颗心还是那么柔软干净。

但是……但是她不同了……

戚珞哭出声：“我杀人了！”

哭声像是一个宣泄口，当她眼泪流淌下来的时候，情绪爆发了，她无与伦比的讲着自己的事情，到了后来几乎就要崩溃，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仿佛上面缠着血色般不干净。

她不想听到姜姜的声音，她害怕，她害怕她声音中有着恐惧和憎恶，她无法忍受她的一点点嫌弃，她……

幽幽之声传来，带着病后的虚弱，还有一份缓缓的安详：“杀人了啊！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戚珞：“……”

是她幻听吗？

这份安详的语气是闹哪般？

意料中的反应没有到来，出乎意料的反应却是一刹那冲淡了戚珞焦躁的心，她突然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噗嗤，又是一声笑意：“杀人了啊……”

戚珞心凉了半截。

“说的好像谁没有杀过一样。”

戚珞：“……”

是幻听没错吧！

封姜和筝瑶对视一眼，都轻松了几分，她们以为槿鸢留下了什么隐患了，没想到，不过是如此的小事情。

封姜能联想到戚珞说的是谁，槿鸢。

对于杀槿鸢来说，都不存在血流成河的场景，不过是戚珞过不去心中的坎儿。

善良，干净，这些年她这个主人格很少出现，就是为了逃避当年暴躁人格对她母亲那一刀……

封姜用最安详的态度让戚珞放松下来，然后撑着大病初愈的身体为戚珞分析利弊，调笑着加撒娇，最后告诉她，她做的非常棒，为她报了仇，也为她自己报了仇，最后，还拯救了未来不知道多少可能因槿鸢受伤的群众。

戚珞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羞涩，摸了摸头：“也没有那么夸张……”

本来是杀了一个人……却被姜姜这么一说，她仿佛成了救世英雄一般。

姜姜的苦心，她明白。

她必须要走出这道坎儿……为了姜姜，为了她……

“你倒是好人。”

“谢谢夸奖。”

两人对视，假惺惺一笑。

“又出来散步，想和我到白头？”筝瑶这话问的让人没法儿接。

封姜不回答她：“筝瑶，你还有多久离开这里？”

“你怎么什么都想管啊！”筝瑶看着雪中的女孩儿，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鲜活气息仿佛瞬间远去，朦朦胧胧的，不像是真人般。

封姜一个雪球砸过去，笑嘻嘻的看筝瑶躲开：“就是想问问嘛！”

撒娇的女孩儿，又让筝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句瑶姐姐。

半晌，嘲讽了一遍自己，妈的，被熊孩子带跑偏了，探查敌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也是天底下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