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位是谁啊，也不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李海豹你藏了不少好货啊，交代吧，这小美女哪来的？”幸亏是燕小鸣这些日子在酒店工作，应变能力锻炼的一流，把这个尴尬岔过去了。李海豹没搭理他，反而很感激的望着张梦妮，向她偷偷闭了一下眼睛，告诉她说：对不起。张梦妮悄然而笑，背在人群后上飞一个白眼，真有些传奇脚本里狐狸精的媚色，也告诉他：别在意。

“这做视力矫正一个月就好像被刑拘了一个月，出来了还得禁看美剧半年，剥夺玩枪战游戏权利终身。”燕小鸣揉着自己的眼眶，“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我这落地窗忽然变成牢房铁窗了。”李海豹讽刺：“哟，眼睛是心灵窗口，耳朵是心灵的大门，嘴是心灵的无烟灶台，你的心灵几室几厅啊？”燕小鸣没去理他，亲热挽住付燕子：“伯母，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学校的校长，整条大学城步行街都是那学校的产业，我说在那步行街上开个铺子，绝对是宝地，怎么样？”

付燕子深深凹陷下去的双颊一抖，没有多少肉的脸顿时亮堂起来：“好呀！听说在那里推冰柜卖冰棍的，一年就能挣个二三十万！陆善军，你听听，你还在我面前叨叨燕小鸣怎么不好，我现在是想明白了，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咱们人穷志短，有钱就是贵人！”

说着，付燕子又拉着燕小鸣，连声说“咱女婿”，转脸就不管李海豹了。倒是陆奶奶拿拐棍杵着地：“你说文君一个闺女，你们要许几家人？”陆善军听了母亲这么说，知道她是不喜欢燕小鸣，连忙过来安抚李海豹：“李同学，你别笑话，我老婆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咱们这都是因为穷，我早说了燕小鸣倒的那生意丢人，我们是穷，但我们总不能为了个女婿不要脸皮吧？”

这一来二去，陆善军和付燕子又争执起来，陆文君左边劝一个，右边拉一个，喊着“爸，妈，这还有客人，都是我同学，你们见面就掐，没完了！”陆奶奶抓着手巾绢子擦眼泪：“哎哟，咱们这又不是开炒货铺包子店的，能不能别‘吵’了黄豆‘争’馒头！这个家都是被你们吵穷的！真要了我的命！人多说，富女婿是菜籽儿，往外冒油水，穷女婿像面饼，往里吸油水，榨干了你还没处诉冤！我活了七十八啊，如今真是造孽！”老太太哭的比谁都伤心。

最终他们坐到了一家酒楼里，燕小鸣把陆家长辈请进了小隔间，李海豹点了透烂鲜甜的菜，两人同陆文君张梦妮坐到外面。李海豹只顾和张梦妮说话，偶尔陆文君搭两句，撂下燕小鸣不理会。

“你这到底还要和我置气到什么时候啊？我还想拉林锐出来谈谈呢，要是没把你打通，更不用说他了。”燕小鸣假装出轻松的语气，把酒杯端到李海豹面前，“来，碰个杯，有什么恩怨你也要和我说，对不对？这些日子虽然有了点钱，但是就为这事，一直揪心。”

“你揪什么心哪？有吃有穿有美女，对了，还有大老板大官朋友，感谢你还想得起我这个刚刚找到工作的穷人。”李海豹语含讽刺。“要不，咱按大学规矩，有解决不了的恩怨，出去打一架，打完了还是兄弟。”燕小鸣自己干了杯。李海豹扭头不答应：“我俩都是上班了的人，打的鼻青脸肿怎么出去工作。”燕小鸣再次斟满了酒：“那好，就算我自说自话，你听着。”

他没征求李海豹同意，就念叨起来：“我们都是大学生，不仅顺利毕业成绩过得去，我参赛，帮人干活还能赚点钱。我一直觉得社会就是家和工作，赚点钱喝点小酒，吃盘干子回锅肉，幸福的日子。”他一口气饮下半杯，“但是我错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会在家和工作之间，一个个的明沟暗坎，它们会阻拦你，让你没法得到工作，让你没法回家！老板、老婆、老同学、老朋友、老爸老妈一个个贴身紧逼，人家有的是后台，我们有的只是满地后妈。”

“李海豹，我们这前四分之一的人生，都在追求什么呢？你想过没有？”燕小鸣问，李海豹不假思索答：“为未来努力，为成功拼搏。”燕小鸣忽然就笑了：“未来？什么是未来，什么是成功？家长和社会告诉你，你要好好读书否则考不上好中学，然后说，你要好好读书否则上不了好大学，以及，你要好好读书否则找不到好工作，再然后，你要好好工作，否则找不到好老婆……我们总以重复别人和让别人重复为乐，你们不要厌烦长辈喊你结婚唠叨工作，二十年后你也一样。你可能抵抗金钱的诱惑，你也可以抵抗美女的媚惑，但是我们茫茫人海中每一个人，都是未来的奴隶！全沉浸在幻想里，妈的！”他再次干了一杯酒。

李海豹稍微有些不服气：“这有什么错呢？我们期盼未来，所以有梦想，才能面对当下。”燕小鸣摇头：“你之所以期盼未来，是因为你现在过得不好！”他歪着头看另外三人：“我说的没错吧？”陆文君依然沉默，李海豹终于愿意拿起酒杯，碰了燕小鸣的杯。张梦妮评价：“一针见血。”

“期盼未来和买房贷款是一样一样的，兄弟，都是用未来给现在买单，原因只有一个字，穷。钱穷，人穷，贫瘠，无趣。”燕小鸣抓起一只南山猪脚，呼呼的啃着，含糊的说话，“而我，注重的是眼下，我要找到一份工作，所以不论是丢脸的去卖鞋，还是出卖兄弟换工作。姐儿们，哥们，现在这个世道，谁都想成功，但是做到的没几个。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发财就得不要脸，错了。发财升官必须得要脸，因为看的就是脸。真正要丢掉的是心，我总结出来一口诀，要心要脸饿死，没脸要心受穷，没心没脸赚一阵子，无心有脸成功！”

说完了。李海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自己比燕小鸣还累。“那我呢，我要成功也得和你一样？”他真的有点不自信了。燕小鸣摆弄烟盒子：“你说呢？”李海豹更疑惑：“你说不要丢脸要丢心，那我的心放哪儿？彻底扔掉？”燕小鸣摇头。“做伪装？”燕小鸣依然摇头。“还是埋在深处？”李海豹此问一出，燕小鸣忽然大吼一声：“对——！！”李海豹惊诧，燕小鸣高声喊：“把自己的心埋起来，藏起来，只有你爹妈，只有你老婆才能看见！你就牛了！懂，还是不懂！？”

“懂——！！”李海豹兴致高昂的喊着。几个服务员都望着这边，幸好这时过了饭点，否则难免引起围观。“陆文君，你的问题呢？”李海豹忽然问。现在长辈不在，是个挑明的机会。

“那个，我，张梦妮……你知道的，我也拿不定。燕小鸣真的对我好，好的我没话说，但是李海豹……张梦妮，我知道你有经验，见过很多这样的事儿，你能告诉我吗？”陆文君娇柔的问。李海豹、燕小鸣同时看着张梦妮，他们知道这个精通世情的姑娘，会给出一个好答案。

“明明是想占便宜，装什么无辜！”张梦妮开口的雷嗔电怒吓了三个人一大跳。“陆文君，请别因为你自己的喜好，而伤害别人爱情！燕小鸣，我，尤其是李海豹！”李海豹想岔开：“怎么到我这多个尤其……”张梦妮没搭理：“陆文君，你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犹犹豫豫，畏畏缩缩，把别人对你好以为是理所当然，自己挑选别人觉得理直气壮。你有什么资本？你有什么能力！”

谁都没想到，张梦妮居然这样不友好的骂了出来。她骂的痛快，酣畅淋漓。“分手不是错，移情别恋什么的也能理解，但是软弱犹豫绝对要不得！不过现在的爱情世界就是这样，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你不要学那些故事里的公主灰姑娘，那不是现实，在几个男人中选来选去。你应该学我，学那些百折不回的姑娘，学那些真情深爱的人！知道吗？”

陆文君满脸通红，咬着嘴唇什么也说不出。张梦妮说完，“啪”地开了一听啤酒，自己喝了起来。燕小鸣四仰八叉靠在椅背上：“好么，张梦妮后发制人，我刚才讲的那么多全是热场节目。”

这顿饭正不知该怎么继续吃下去，忽然听人喊：“李海豹！”是一名刚刚进入店中的客人，李海豹抬头一看：“林总！”原来是当时非常欣赏李海豹的面试官。“别，可别叫什么‘总’，大家一样是给人打工。”林自远摆着手，坐在他们邻桌：“服务员，菜单拿来——你们吃完了？”

“啊，是。都是我朋友。”李海豹随意答着，没想到林自远忽然问：“李海豹，我知道你在战斗系统设定和编程上很优秀，但是你会做游戏人设吗？”这……林锐和燕小鸣都做过，唯独李海豹他自己是毫无经验！他没有绘画基础，做程序之外的事情也都是文案工作。

在那一刹那，他对上了张梦妮的目光。那是一只母狮的目光，温和，善良，闪烁着爱，但又坚定甚至激烈。他不想答应没有把握的事情，可是她以目光暗示他答应。“是的，我有经验，我能做！”李海豹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林自远相当满意的点了头：“不错，我们公司非常需要一些人才拥有行业内的复合型能力，这样才能统筹全局。李海豹，你值得我们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