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阙城很大，也很小。

高高矗立的楼房在阴影中耸动，旧纪元的人类似乎习惯将楼房建设的很密集，抬头只能看到方方正正的一小片天空和熹微的阳光，深夜躺在狭小的如同棺材的房间中辗转反侧。

小羽从太爷太奶口中听闻，吃惊的不行，张开手臂好似要比量天地的长度和宽度，可天地实在太大，怎么抱的过来呢，眼神懵懂清澈。

“房子明明多的住不了，为什么还要建的这么多呢？”

“为什么不建的少一点，大一点呢！”

太爷太奶听到此话也是露出缅怀神往之色，好似想起了小时候，坐在石阶上回应。

“是这样的，最早的时候是很大的，那时候都住在乡下，可最终还是被推着落入了城市这个巨兽口中，六零年灾变的时候，老头子我的房贷还差两年还完，我儿子还差二十年，孙子还差三十二年……”

小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眉眼却笑了，喜上眉梢的举起手臂庆贺。

“太爷太奶们现在不用还了！”

“是啊，不用还了……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也都没了，连我们也朝不保夕的活着……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

太爷太奶们搂着手，靠在火电厂附近的石阶上，仰着头望着灰蒙蒙天空上暗幽幽的太阳，苍老的手指漏进熹微的日光，很温暖也很凉……

“这个世界总是不给我们选择的权利。”

“他们总说这叫做……残酷！”

夕阳下的老人，历经了动乱，承受了灾变，体会了世间最大的残酷，骤然发现文明在进步，飞翔到星空去，可依旧没有选择的权利。

“微不足道的我们只是这莽莽生态之下的奴隶，哪怕所谓的文明也只是生态集合的一个子集，一个比针尖还要小的真菌便崩乱时代，结束纪元。”

嘲讽的笑声在古老的城市废墟上建立的新的城阙中回荡。

小羽高高仰起头，叉着腰，指着天空，有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心气神：“我才不要做生态的奴隶呢！我才不要世界替我选择呢！哥哥说过，我是真人，是生态主！”

“听我的，都得听我的！”

她的话逗得老头老太太们很开心，没牙的口皱巴巴的咧开，笑的前仰后合，好像看到年轻的自己，也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少年人啊，你终会明白的……

人，是斗不过天的！

嘭——

忽的一道巨响划破天空，太爷太奶们脖子梗住，笑声戛然而止。

噗通一声，黑影狠狠砸在火电站的广场前，石板震碎，砸出大坑，当烟尘散去，露出一道狰狞的猫尸。

黑狸花被打的头破血流，四仰八叉的瘫倒在小坑中，嘴巴张大，舌头吐出，翻了白眼，浑身布满血红色的裂痕，像是被利刃剐了千百刀。

“喵……”

猫语未半，戛然而止，彻底失声。

它死了……

它被杀死了！

在金阙城中，在自己的地盘里，被不可知的存在剐了千百刀，生生的血流如注，暴毙而亡。

这是一种挑衅，是对金阙城最大的羞辱。

哗！

太爷太奶们愤怒的抬起头，小羽更是气的衣服鼓起来，像是被风箱吹起，一股股火焰从毛孔中喷薄而出，长发完全化作火焰，熊熊燃烧好似超级赛亚人变身。

“谁！”“是谁！”

太爷太奶们虽然没有老花眼，可四处查探，也是瞧不到人。

对着天空大叫，想要找出挑衅者。

面对此等情况，他们立刻收敛心神，几人小跑着去请张妃和猫大王，有人则去找弓弩枪支，要大干一场。

小羽摆摆手。

乌黑分明的眼珠好似发现什么，豁然抬头：“太爷太奶们不要担心，小羽已经发现他了……”

发现？

太爷不解。

小家伙头都没抬，眨巴几下眼睛就发现敌人了，太爷太奶我读书多，可不好骗啊！

忽的书籍管理员孟老爷子一拍大腿，震惊道：“难道是……我在小钧，咳，沈药师的藏书中看到过……说是强大的真人在自己的生态中，是绝对的主宰，哪怕是蚊蝇扇动翅膀也能发现，所有的生物都是他们的眼睛，弥漫的真菌和孢子便是他们的爪牙……”

“真人，是为生态主！”

唰！

小羽猛地蹿出，脚底喷火，将地板炸裂，小小的身影如火炮射出，几乎贴地飞行，掀起的气浪将太爷们吹得人仰马翻。

待到身影消失小羽娇嫩的声音才缓缓传开。

“太爷稍待，小羽去去就来……”

她像是一道流星火焰，又似一道闪电，闭着眼睛，不需要用视觉，脑海中自发的浮现整个城市的脉络，迅速的在巷道之中奔走，速度超越博尔特。

眨眼间，太爷们已经瞧不见人影。

原地，被震碎的石板和一道烤灼黑色的火痕。

小羽，一个人杀了出去。

孟太爷暗呼不妙：“大事不好，小羽这丫头不听话一个人出手了，快去请张妃城主！”

“坏了坏了！”

去请人和拿武器的人还没折返，小羽却被猫的死激怒，被引走。

几个太爷一合计，直拍大腿：“坏了呀坏了，张妃和猫大王在城门处迎接所谓的贵客，这边便有人引走小羽……这是声东击西，是兵法啊，有狗犊子找事啊！”

“抄家伙！”“抄家伙！”

一群老头老太太决定掀起金阙城保卫战。

可是环顾四野，才发现一切如过去一样，还是那般无力，世界依旧捆绑着他们，扯不开枷锁，断不得心魔。

“我们依旧是生态的奴隶，一切从未有所改变！”

“是什么让我们产生自身很强大的错觉？”

“我们是累赘！”

“不，难道便只能如此，等待着小家伙们给咱们养老，当年，咱也是叛逆过，不屈过，如今，怎么就恐惧了呢？害怕了呢？”

这一刻，这群半截身子入土的太爷太奶被激发起斗志。

想起年少时，也曾激昂岁月，挥斥方遒，同黑暗搏杀，与腐朽血战，发誓不屈服不倒下。

“这个时代，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浑浊的眼珠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斗志。

不就是修真吗？不就是真经吗？不就是慧根吗？

有什么好怕的！

……

城外，两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突然停下。

肃杀的冬风卷起层层的烟尘气浪，平坦的黄土地上什么也是空，只有两人在风中对峙，遥隔十多米，目光间似有千百道剑气纵横。

男子背着铁箱子蓦然回头，白色长裙随风飘摇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赤红的长发反射着莹莹的光泽，静静地盯着他。

“小丫头，你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