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一个简单的音节，但很奇怪，人就是能够通过弹舌，让这个音节充满各种不同的意味。

杜蓉此刻，表露出的就是全然的鄙夷和不屑。

她抬着那双和杨氏如出一辙的吊梢眼斜着杜萱，不屑道，“我还以为你能弄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就一堆烂柿子，拿来干嘛？杜萱，你可真够寒酸的。”

杜萱其实也就是想随便弄点东西装着掩人耳目罢了。

正好看到两棵柿子树，上头挂着些又大又红的柿子，杜萱特意捡着那些没有被鸟啄过的，又大又漂亮的柿子摘了。

是打算自己留几个，其他的送给陈金娘一些，再拿去给刘家那两个孩子一些。

哪里能想到杜蓉这厮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杜萱给气笑了，想到先前陈金娘气咻咻的样子。

金娘那么好脾气的都气咻咻的了，自己要是还没有点表示，岂不是真的太好欺负了？

杜萱似笑非笑看着杜蓉，“是啊，你说我特意摘一堆烂柿子，是打算拿来做什么呢？”

杜蓉闻言没做声，但在看到杜萱脸上的表情时，她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安。

因为杜萱脸上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然后心里就冒出些不安来，“我……我哪知道……”

杜蓉的话还没有说完，尾音就劈成了一声惨叫，“——啊！”

杜萱一把就将她的头发揪住了，按了下来。

她手劲儿大，再说了，人但凡被这样揪着头发往前按得弯了腰，就很被动了，想要再站起身来占据主动权，是很难的。

杜蓉此刻就是这样，被杜萱一只手摁着，就根本动不了了，弯着个腰在那儿跟向人鞠躬似的。

而杜萱随手放下篮子，手里还能从容从篮子里捞了个大柿子出来，直接按在了杜蓉的脸上。

浆浆水水的糊了一头一脸，狼狈极了。

杜萱还略略低头，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嘴角弯着，声音平静又从容，“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呢？当然是为了用来砸你啊。”

杜萱又捞了个柿子，不声不响地按在杜蓉的脸上，“杜蓉，我有没有提醒过你，见了我绕着走？你是真当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是吗？”

杜蓉口鼻都被柿子果肉给糊上了，喘气儿都难受，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杜萱慢条斯理地往她脸上糊了约莫得有四个大柿子吧。

察觉到杜蓉在自己手下挣扎的力道都小了。

一旁有人经过，瞧见这一幕，吓一跳问道，“萱娘这是在干啥呢？”

杜萱还从容微笑着答道，“喂她吃柿子呢。”

谁还能看不出眼下的场景啊，但谁也没帮杜蓉说话，之前那次杜蓉追着杜萱……又或者说是被杜萱遛着骂了一村子的情形，众人都还记忆犹新呢。

泥人都还有三分火气呢。

于是就说了句，“那……少喂点儿吧，柿子吃多了肚子疼呢。”

也就算是打圆场了。

杜萱微笑着点了点头，“嗯呢。”

然后才缓缓松开了她，杜蓉抬手用力擦着脸，然后双手撑着膝盖都站不住了，跪到了地上，连吐带呕的折腾了好一阵儿。

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杜萱弯身凑到她耳边，说道，“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我把你按到水里，第二次我把你按到柿子里，你若是再来惹我……你猜猜我会把你按到哪里？”

杜蓉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些惊恐，但眼底里还藏着些阴狠。

杜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几乎能称之为温柔，但说出口的话，却可怕极了。

杜萱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的门板，被我丢到哪里去了？你确定你要继续惹我，那就尽管来。”

杜蓉浑身抖了抖，她哪儿能不知道！她哥的门板被扔进粪坑里去了！

杜萱说完，就慢条斯理地把自己手上沾染的柿子汁水在杜蓉衣服上擦了个干净。

然后提着篮子悠然离开。

杜萱拎着篮子去了孙家，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陈金娘似乎在吵架，似乎还有孩子的哭声！

杜萱眉头一皱，加快脚步就朝孙家院子里冲进去。

“……孙二你是不是疯了？”陈金娘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垂头不语的丈夫。

“你这婆娘才是疯了呢！你凭啥说我儿子疯了！”钱氏骂骂咧咧的，“我看你和杜萱娘来往之后，人都疯了！都说了别往家里领麻烦！你还往家里领来，还帮她看起孩子来了？”

钱氏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陈金娘的鼻子上，“我听二郎说，那个杜萱娘还糊弄你说会给你个方子，让你调养身子，往后能再生养？”

听到这话，陈金娘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但目光里却不是愤怒，而是失望，这失望也不是针对她婆母钱氏，而是针对丈夫。

就算上一次桃丫儿吃的药方子是杜萱给的那事儿，是婆母在外头偷听到的。

但这一次的事儿，摆明了是孙二主动告诉钱氏的。

察觉到陈金娘的目光过来，孙二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竟然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陈金娘心里想到，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声。

钱氏冷哼道，“你不用盯着二郎，他有事儿和我这个当娘的说，有什么不行的？他要不和我说，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疯呢！你这是被那杜萱娘下药了吧？简直是疯魔了！”

“她说再给你个方子让你吃了能生儿子，你就信了？她说叫你去粪坑里喝二两你是不是也得去啊？上次谢秋娘来找麻烦的事儿你是给忘了是吧？咋的还不长记性呢！”

钱氏说着，手指已经戳到了陈金娘的额头上，虽然没有太过用力。

但这个动作就是典型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陈金娘眼睛都气红了，却没有流眼泪。

她伸手将钱氏的手挡开，也没有多用力，就只是把手挡开了而已。

但是钱氏却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嚷了起来，“好呀你！还敢和我动手了？！真是反了你！”

钱氏顿时就扬起巴掌，眼见就要给陈金娘一些教训。

但手却被一把握住，停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