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已经知道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以岚仍旧浑身一僵，“你手上有没有洛渊的证据？”

李重阳双眼逐渐浑浊，或许因为激动，也或许因为濒死的不甘，喘着粗气，似乎想要挣扎，“救，救救我的孩子，新，新水县……通，通信……”

洛以岚极快抓住重点，“通信在哪？”

“孩子……”

李重阳话语艰难，许久才能说出第二句话，望着洛以岚，似乎在努力想要开口说什么，可逐渐消失的意识却让他不能自己。

“李重阳！”

李重阳似乎在极力睁大双眼，也非常想要开口说话，但张开的嘴巴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极力睁大了双眼，四周却还是慢慢被黑暗吞噬，血液的流失，周身被周围的冰冷感觉渐渐取代，他也慢慢地感受不到光暖。

脑海之中翻过十五年前日日夜夜让他不安的旧事，那一夜，回声谷中拼杀喊天，流血染红了整个山谷，他看见自己的同袍倒在自己的脚下。可那样的喊杀，却不是任何杀敌的声音，他看见，朝廷的友军，一刀一剑地屠杀着击败了乌訾国军队之后疲惫不堪的西北军，以及那个被西北当做顶梁柱一般年轻的男人。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的旧事……

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洛渊，该来的迟早会来，我在黄泉地府等着你。

“李重阳！”洛以岚不甘地叫道，“李重阳，通信在哪？”

可已经没有人能回应她，周身的动静，只有夜间的北风呼呼刮过耳边。

李重阳双目睁大，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却已没有了一丝生息。

君无弈的手从李重阳的背后收回来，即便拥有强大的内力，他也无法去维持一个将死之人的生命，给洛以岚更多的时间，“他已经死了。”

洛以岚的手缓缓颓下，怔怔地看着李重阳，在一阵平静之中，她身上却煞气顿生，忽而抬手一挥，手中经过特制的三棱刺刺入身后一个黑衣人的脖间，那个原本还在一点一点流血，慢慢感受死亡的人，彻底没有了声息。

洛以岚转回身，盯着地上眼眸还有些动作的另一个黑衣人，在对方惊恐的神色中一句一顿问道，“李重阳拿什么威胁洛渊？”

黑衣人双眸微动，却给不了洛以岚任何答案。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如何知道更多消息？

显然洛以岚也知道，可是，她不甘，她甚至没有可以发泄怒气的东西，好不容易得到了李重阳的消息，得到了一个确认的知情人的消息，可是却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该死！”手中三菱刺再次刺出，唯一的一个黑衣人也没有了生息，洛以岚静静站在黑夜之中，似乎与那黑夜融为了一体。

可那瘦小纤细的背影，却看得人无端心疼。

君无弈缓缓走过去，站在洛以岚的身边，无声地陪伴着，若是细看，还能从他微抿的唇瓣看出那一丝担忧。

洛以岚到底不是那种一击不振之人，方才因为李重阳被杀的愤怒在无声的调节中也慢慢消散，开始细细想着今夜的事情。

君无弈看着洛以岚低头盯着地面看，便知她大约已经从方才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在细想今夜的事情，在心中轻叹一声，他缓缓开口，“李重阳当年应该是掌握了一些洛渊设计西北军的证据，因此才有与洛渊抗衡的能力，也能安然在世这么多年。”

洛以岚抬头看向君无弈，君无弈将手中一沓银票给洛以岚，“这是方才从李重阳身上得到的，不可能是他单独带在身上，该是与洛渊进行了某些交易。”

洛以岚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拿当年的东西跟洛渊做交易？”

君无弈点头，洛以岚冷笑道，“他就不怕洛渊下一步就杀了他。”

“李重阳手上的东西应当没有完全给洛渊，若是没有猜错，洛渊已经派人去滕州，今夜若是再得到杀害李重阳之人没有回去的消息，洛渊便会明白，有人也在调查当年的事情，并且已经查到了李重阳的身上，只要他不傻，第一时间便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即便你看起来没有任何动作。”

洛以岚冷笑道，“但是他没有证据，这样也好，回来这么久，一切进展都太慢，若是洛渊怀疑我了也好，不怕他怀疑，越是怀疑，露出的破绽越多。”

君无弈显然不赞成，果断道，“不行，你会陷入危险之中。”

洛以岚一噎，无奈道，“不然王爷觉得如何？”

“易容。”君无弈道，“会有人回去复命，至少洛渊暂时不会起疑心，先过了这段时间，滕州那边，我会即刻着人去处理。”

洛以岚闻言，静默了半晌。

君无弈见她半晌不出声，问道，“怎么？”

洛以岚轻声道，“似乎有些麻烦王爷了。”

君无弈一顿，低眸看她变得柔顺的模样，身子煞气全无，轻声道，“不麻烦。”

无声的沉默，洛以岚明白，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给你提供帮助，尤其像君无弈这样的人物，为了那份说不上的人情么？为了当年父亲的半个恩师之情，也许有，但并不足以。

有些东西，其实若是细想的话，便有发现，有些不太一样的，可她第一次主动做起了不去找也不去问答案的缩头乌龟。

君无弈便这般静静地看着洛以岚，覆在身后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再抬头，洛以岚的容神已恢复如常，道，“滕州我亲自去。”

君无弈皱眉，似乎想要下意识反驳洛以岚的话，洛以岚笑道，“相比之下，我并不太喜欢坐着等待消息上门。”

君无弈沉默了一瞬，“抱歉，如果李重阳的消息来得早一些……”

洛以岚一愣，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看着君无弈认真严肃却又带着歉意的眼眸，洛以岚却忽然笑了，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软塌塌地陷落了一角，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是，她似乎无力去阻止。

她笑道，“王爷帮了我许多忙，更不该为了这件事道歉，而且，我以为，魏王殿下当不会轻易与人说抱歉这样的话。”

君无弈沉默了一瞬，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带着几分专注，“本王也是个正常人。”

洛以岚不争气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热，轻咳一声，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奇怪的氛围，看向旁边李重阳的尸体，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不管怎么样，王爷没有任何该感到抱歉的地方，李重阳的尸体，麻烦王爷着人处理了吧，就……烧成骨灰吧。”

面对君无弈疑惑的神色，洛以岚轻声道，“毕竟人已经死了，不论曾经做过什么，何必与一个死人计较呢？”

“好。”君无弈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