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瑞没等里昂说，继续翻动日记，日记已经快结束了，自己是跳着读的，似乎两年多的日子就在自己手上，有那么一点恍惚，又有那么一点茫然。

“1258年初春三月二十二日，天气：微风。今天一大早，我们就外出执行任务。无非是钻到还没生出绿叶的树林里窥伺巴约纳，我走之前，听到莫托夫在唱着阿尔泽的歌谣，那是牧马人唱的，我不知道莫托夫是不是做过牧马人，但那一刻，我似乎看到莫托夫骑着骏马，举着马鞭，驱赶着马群。我热爱的冬天已经过去啦，下一次见到雪就要再等明年了，我怀念那场雪仗，很刺激，很好玩。要是没有山丘矮人，我想会更好玩。我不知道这群土鳖跟我们对峙两年有什么意思，每天盼着补给船，盼着打完仗回家。笑话，我会让你们回家吗？我倒是很期盼有一场最终决战，来结束这漫无天日的对峙。他们不出兵，我们也不出兵，谁进攻谁倒霉。但都不进攻的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这群斥候，我才发觉我不是斥候，我是正统的骑士，却被他们当做斥候使唤。西奥应该训练一队斥候的，他不该总是派遣里昂，里昂就推给我们。大概我和洛瑞是他最信任的人一样，于是我们就受更多的劳累。”

“西奥，说真的，你确实需要专业的斥候。”洛瑞坐在椅子上说道。

“你们更专业，你们是巴约纳的猴子，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这里。”西奥说道。

“王八蛋。”凯里小声骂了一句。

“他说啥？”西奥问旁边的迪恩问道。

“他说你英明。”迪恩回道。

连安妮都知道凯里说的是什么，在捂着嘴偷偷地笑，西奥是不是真的没听清，也或许是在开个玩笑，大家没人在意。

“1258年春四月十九日，天气：小雨。最近依旧无有战事，也不对，前几天我们组织了一波小规模的海上行动，乘坐战舰攻击他们的补给船，我们用火箭矢将补给船烧个精光，最后沉入深海，但很快矮人们的的舰队也来了，我们发了疯似的撤回北港。这只是我们百无聊赖时候的一场游戏，我们气的矮人们跳脚，我喜欢他们跳脚的样子。就像土鳖被翻了个个儿，盖子贴地，挥舞着肢体想要翻回来时候的滑稽感。老战友洛瑞同样很兴奋，他在无聊的日子里渴望战斗，在战斗的日子里却渴望无聊。他说人就是贱的，整天让你累个半死，你想着整日闲着。你整日发呆，却又怀念起累得半死的日子。我说要是让你累一天休息一天呢？他没有回答，扯开话题说我诡辩。我倒是很同意他的看法，不过我觉得肯定有折中的解决方案。晚上我们在北港驻扎，状态又回到了百无聊赖，他们吵着让我给讲个故事，我体验到了卡伯特的想法，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说给别人听，这感觉很奇妙，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我说的口干舌燥。我觉得我像福利院阿姨，整日还要哄着这群大爷，还要听故事，这可真幼稚。但事实是我讲的更欢，其实我比他们还幼稚。晚上我们吃到了海鲜，北港能吃到螃蟹，大虾，不过这是胜利者才有权享用的，很不巧，我们就是。虽然这是一场很小的胜利，但我们依旧有权享用。我们狼吐虎咽，就差生吞活剥，我想起了巴约纳驻防时，我们也是这个吃相，真的很难看。这帮人总说我脸皮厚，但他们的面子似乎更不重要，连里昂都左手一只虾，右手一杯酒，毫无团长的威严，让别人以为是溃兵营里来的兵渣滓。我们吃的很饱，这是一份体面的晚餐，但我们吃的不太体面，杯盘狼藉的。大家都打着饱嗝，当晚就准备返回圣菲大桥，这群猴急猴急的人，于是我们就走，一路消着食，怕是没走多远，我们就都饿了。再见了北港，我在这里吃到了一份应得的晚餐，不像上次似的，我们来索要补给，还大打出手。”

“1258年春五月八日，天气：晴朗。柳絮满天飞的日子，我想起了我的青葱岁月，虽然现在我还未曾老去，但我感觉我的心已经渐渐衰败。队伍里有些倒霉蛋对柳絮过敏，很遗憾，他们拒绝了春天最美的礼物。老战友洛瑞告诉我要发起总攻了，我当然知道，军队里整日的流传着小道消息。最近这段时间是我最喜欢的日子，不打仗，两方对峙，我们在荒野上过起了日子。我们整日喧闹，拌嘴，打闹，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觉得我度过的两年岁月，已经慢慢镀成了金色，就像傍晚夕阳的光芒一样，我的回忆变成了那样的颜色，真美。费奇托人弄来一架竖琴，整日弹奏乐曲，什么什么小调的我不太懂，我对音乐知之甚少，只知道很好听。但我知道竖琴是小天使弹奏的乐曲，听说有神灵堕落的时候，他的脚下就会出现一个黑色的魔法阵，小天使们就会围绕着神灵的身边，弹奏着乐曲，最后神灵从魔法阵中陷空，坠落到魔界，或者地狱。当然我认为费奇的技巧比不上小天使们的天籁之音，不过还过得去。这个兔崽子，他也在失去中慢慢体会了人生，我不知道应该为他感到高兴，还是悲哀。我看到所有人，包括我，都在沉闷中慢慢消散，从身体到灵魂。战争让人变质或者变态，我讨厌战争，再说一次。”

这时日记的最后一页，洛瑞读完后，合上了日记本，于是大家都开始了沉默。连格雷和莫托夫也安静了。西奥和迪恩很低落的，低落的没有国王的样子，洛瑞知道，他们也讨厌战争，像凯里那样讨厌。

但你讨厌的事物，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转变。甚至你越讨厌它，它越变本加厉。

“一个个像失了魂一样。”里昂看着大家，嘟囔着骂着，但大家看得出来，里昂更加厌烦，与其说厌烦，不如说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