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短暂的安静了两秒。筱姑姑和宋师两人互相挑衅地看着对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那个，莫少爷，我来说两句哈。”说话的是个笑容可掬的光头胖子，叫福大宝，外号福二狗。他是宏福的大股东之一——地藏菩萨的人。

和总是一脸不耐烦的老赵相比，福大宝看起来好说话多了。当然，只是看起来而已。从这个外号就能看出来，这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作为赌场二层棋牌室的负责人，福大宝是一只出了名的笑面虎，最擅长干的事就是背地里捅刀子。能做到捅完刀子第二天还笑嘻嘻地和对方接着称兄道弟。

福大宝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福大宝就是菩萨的一条狗，菩萨让我咬谁我就咬谁。”又因他掌管二层，所以福二狗的称号可以说实至名归了。被人喊作狗，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算是狗，也是菩萨的狗，打狗还得看主人。他这条狗，整个宏福谁不畏惧。

“请说。”一看站出来说话的人是福二狗，莫言松了口气。他本就不希望自己的人冲在前面，大股东和老臣子那一派的人能站出来最好不过。

福大宝清了清嗓子，笑容满面地对宋师发问：“宋小姐，我就问一句，今天一天您的生死场赔了多少？”

“不多，不过是因为……”宋师刚想说自己是因为及时止损，却被福大宝抢先一步截住了话茬。

“您也说了，不多。您知道我们二楼今个赔了多少吗？半个月的流水啊！我想到那个数字，心里就疼得不行。你说说，等到月末给菩萨上供的时候。”福大宝提起菩萨的时候，站起来虔诚地拜了拜，才走到宋师面前弓下身子凑近她，慢悠悠地说，“他老人家要是问起来，我可怎么答！”

最后一句话看似是感叹，实为诛心之问。

虽然在座所有人都知道半个月的流水实属夸张，但宋师并没有反驳，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福大宝提到了下面那位，连她主子都不愿意正面对上的菩萨。

三层的负责人张崇义和四层的负责人胡洁交换律一下眼神，随即分开。这两人都是跟着莫倾城一起从零开始的老臣子。老臣子一派看似和大股东一派抱团，实际只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当年莫倾城消失之后，莫言立即着手清理掉了一部分老臣子，要不是这两位当机立断，估计也会被清理掉。

老臣子听起来好听，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但纵使抱上了大腿，他们和大股东一派之间也只是貌合神离。最大的内部分歧是老臣子们希望莫倾城重新掌权，他们和莫倾城的交情很深，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莫言不熟。而大股东派更希望莫言掌权，继续这种三足鼎立的稳定状态。

但有时候该做的表面文章还是得做。张崇义站起来声援福大宝：“福大宝言之有理，损失了……半个月的流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到时候各位股东真要问责，我们一个都逃不掉，不过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宋小姐你的第九层了吧。”

“呵呵，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过来数落我一下，一个连主子都不知道死哪儿去的人也敢来学人家落井下石，我呸！”宋师不敢回福大宝，不过对上张崇义却硬的很。正如她说的那样，虽然老臣子们抱上了大腿，可到底是别人的大腿。

“你骂谁呢？”张崇义就是听不得别人说莫倾城不好，一贯忍让的他隐隐动怒了。

“谁说我我就骂谁。再说了，这会儿来声讨我的都是今天赔钱的场子，你一个赚钱的，不来帮着说话也就罢了，还跟着瞎凑热闹。真是笑死人了。”宋师边说边欣赏自己新涂的指甲，并不看张崇义。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张崇义还想说什么，被身旁的胡洁拦住了。胡洁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张崇义眼角抖了抖，把想回骂宋师的话咽了下去。

不过宋师并不打算放过他，乘胜追击道：“张崇义，怎么不说话了？继续说呀，说说你们三层今天赚了多少。死了一只本来就没剩多少赚头的外国牛，赢了名声又赢了钱，这买卖划算啊。”

宋师没有乱说。瓦伦拉在天界的甲等妖怪赌场已经打了一个月，全胜的战绩让她来到宏福之后，每场赔率都很低，早就没什么赚头了。反而妙果击杀了她，给三层带来了一波观战叫好的客人。散场之后，大家都习惯性地随手赌上几把。数额可能不大，但架不住人多，一天的时间三层赚翻了。

这一番话说的张崇义哑口无言。他缩了缩头，什么都不说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说到底咱们都是宏福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单就一层赚了些小钱，根本填不上这一天的亏空。福大宝也说了他那儿亏了半个月的流水，如果明天在亏半个月可怎么办？现在当务之急应该一起对抗外人，莫少爷，你说是吧？”胡洁出来打了个圆场。她没和宋师说话，而是对着是不是皱眉头的莫言说。

胡洁是个文静优雅的古典美女，她待人谦和，路人缘比见人就怼的宋师好多了。再加上胡洁掌管的四层培养皿，是上九层里最赚钱的一个场子，有时候比下十八层里面某些场子都赚钱，这使得胡洁说出来的话很有分量。

“有道理。”莫言点点头，这正是他忧心的问题，可是刚刚的局面让他实在不好直说，不然被任何一方误认为自己在帮对方打圆场就麻烦了。

莫言谨记莫倾城走之前告诫他的话：管理的核心在于平衡各方势力。

明明话题要扭转了，宋师却不干了，她斜着眼睛看胡洁：“胡洁，你拉什么偏架。刚刚这群人就差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我了，你没说要一致对外，我才说了张崇义两句，你就来跟我扯什么都是自己人，也对，谁不知道你们两个是自己人啊。”

整个宏福里面，宋师最讨厌也最没办法的就是这个像鹅卵石一样没有棱角的胡洁。胡洁人缘好，性格好，长得漂亮，场子还打理的红红火火，就算宋师骂她一百句，胡洁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会淡淡地说一句，太粗鲁了。

宋师实在讨厌胡洁这份装腔作势，但却不得不承认，胡洁装的很成功。

胡洁还是不看宋师，她只在看莫言的反应。让她失望的是，莫言又不说话了。

今天唯一一个收支正常的场子是五楼的王长信，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掺和进来。因为他来之前才得到自家主子的消息，今天在宏福砸场子的那群客人有背景，不宜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