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老李在整个笔墨大力推行小班制的改革已经是动了这些老校区负责人的蛋糕的话，那么眼下的旅游则是这些校区负责人最后死守的遮羞布了。

或者可以这样说，先前大班改小班是老李强压下来的话，那么旅游这件事则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了。一旦这道防线没了，那么以后整个笔墨的校区负责人再也难以像现在这样任意发表自己的看法，甚至于有些时候能够以校区胁迫老李。

个体或者民营化企业的发展都不可避免地会遇到这个问题，而笔墨正是在经历里十来年的中国家族式企业发展之后也终于走到了这一阶段。

迈过去，笔墨自然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迈不过去，笔墨则只能停留在手工磨坊式的发展中。

这一点对于他人来说或许还比较陌生，但是对于大学专业学了工商管理的若云来说则十分明显。

然而此刻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笔墨这个企业何去何从。实际上他也关心不了这么多事。他眼下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安然挺过自己这“挡箭牌”一关。

旅游最终去哪或者是怎么去其实不是他现在要关心的事，他要关心的是自己在这件事之后会得罪谁，又能否在笔墨呆的下去。

于老李来说或许这件事让自己得罪了这么多笔墨的“功臣元勋”，事后为了平息众人的怒火，若云有极大的可能被“杀”以泄民愤。而于众多负责人来说，这样一个只会做老李排头兵、发声筒的人也决计是不能跟他们站在一起的。

一言以蔽之，若云极有可能两面都是猪头。

原本以若云自己所想的是自己不过是在替老李说出没说出的话，且老吴也在刚才给他发了一个听从内心的表情。

他在说着说着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老李听着依然是面带微笑，即便是见到了诸多校区负责人讨论不休也依然是一副成竹在握的样子。

若云有种被人看猴戏的感觉。

而老吴此时则是明显十分“不尊重人”拿起自己的手机在那回着什么信息，显然对于若云的发言没上心——或者说从老吴的态度上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有些冲动了。

至于梅姐则是表情凝重，怔怔看着面前放着的纸杯，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眼下校区负责人反对声如此强烈。

若云愈发确定自己有些冲动了。

进入笔墨一年多以来自己的发展也算是顺风顺水，除了跟之前的橘子有过一些磕绊，跟郭紫燕有过几句不咸不淡的挑衅之外根本没什么风波。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听说的太过可怕，如今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他曾以为老李即便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如跟小申的夜半电话，如其他老师的种种风流传闻，他都觉得老李还算是一个“大事不糊涂”的领导。

如今看来老李也不过是落了罗月那一句“老李最善心计，让员工彼此内斗尽服他的治下更是拿手好戏”。

自己尽心尽力为笔墨工作，结果还不过是老李收权管理的棋子罢了。

如此说来老吴也是如此了。

痴迷于在笔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吴想必也早就知道了老李的打算，是以对于自己的愣头青行为也仅是持旁观态度——所以她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往火坑里跳。

他想起来之前徐兰跟自己说得了：老吴平时轻易不出手，等你察觉到她出手的时候可能已经是要你命的时候了——一如之前的谢克跃，走了才明白自己栽在哪里。

若云说着说着忽然闭口不言，悬崖勒马一般说道：“当然了，我说了这么多仅仅代表个人观点。还有就是我对于笔墨的情况不是太了解，所以一切还是要开李老师跟各位老师来定夺。”

若云这话一说出来等同于自己将刚才自己说得话又给否定了。

但是话已经说出来，岂有再收回去的道？

“哎呦，风老师嘚啵嘚啵说了半天感情是开玩笑呢，我还以为这一次真的是要按照您的意思去旅游了呢？”郭紫燕率先阴阳怪气说道。

“就是就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这事已经定下了呢。”

“哎呦，咱们级别也比老师高，为什么要跟她们一起出去旅游？”

……

诸多校区负责人终于逮到机会，连番开炮对若云开始猛批。

若云偷偷瞥了一眼老李跟老吴，发现他们神色如常，知道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预料之内。

“果然！”若云心底暗呼，眯起眼睛把心一横，一声不吭地听着她们发表意见了。甚至于时不时地若云还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点头示意。

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说得对，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若云一边冲她们点头一边暗暗观察老吴，发现老吴眉头已然悄悄皱起，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于老李……

若云眼睛眯起，不管老李究竟如何，他自己作为老板都不想着笔墨如何才能更快发展壮大，那么他一个小喽啰何必操这个心？

不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单是老李这个态度已经让让若云对于笔墨的认可不是那么大了。

一瞬间若云又想到了之前老吴跟自己说过的种种关于做教育的言论，之前听起来那些话振聋发聩，看上去老吴的形象也无比高大。眼下回过头来再去看猛然发现这些都不过是老吴的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在若云还没起来之前老吴甚至可以手把手地教他，但是一旦若云现在成了主任，在笔墨有了一席之地后老吴再不像之前那样了。

老李跟老吴尚且如此，若云如何会对自己眼下的想法跟行为也就没有了愧疚之心。

怀有碧玉，只卖与识货之人。

若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做事但凭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拘泥于“谁发工资给谁忠心”这个说法。

甚至于在李文静抨击完了之后若云马上一副坦诚受教的模样冲李文静点头欠身说道：“实在抱歉，听完李老师说了之后我才发现我刚才的想法真的有些不成熟……”

若云这么一说，连老李都忍不住收了笑眯眯的神色，眯起眼睛看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