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雨之夫君真好哄
作者:却鹤 | 分类:古言 | 字数:2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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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他说
楚郩有小金牌,出入太极宫无人敢拦,内侍官杨珏守在宫门,恭恭敬敬地垂头敛眉,眼观鼻鼻观心,像个卑微的木头人一般站着,听见脚步声,侧头一看,忙向来人行礼:“见过楚小姐。”
“嗯。”楚郩颔首而应,问道:“陛下在处理政务?”
“这......”杨珏十分谨慎地斟酌道:“陛下心情不大好,楚小姐自己进去吧,奴才就不去通传了。”
伴君如伴虎,杨珏深有体会,所以她第一原则便是在陛下生气时尽量减少存在感,以免祸及自身。
至于皇帝为何生气,楚郩多少能猜到一点,当年太后进宫时皇帝的生父还在人世,那时华元翎已经九岁,已经很能记事,生的聪慧伶俐,很讨先帝喜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华元翎被绑架,生父也无由离世,当时先帝荒唐度日,对前朝事都不上心更何况后宫。
只是死了一个人罢了。
凤后怜惜华元翎年幼丧父,便将她收养膝下,华元翎也因此才能平安长大,更甚得了嫡女的名头做了太女乃至皇帝。这嫡女自然是皇帝为凤后当时流产的孩子,也为安抚康端国公府,才落在华元翎身上。
可当年生父离奇离世,始终是华元翎心中的一根刺,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凶手那么明显,为什么父后当时不为她主持公道,让她父亲含冤而死。
即便是她如今再问,太后依旧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难道她父亲出生卑微,性命就不值钱了吗?
皇帝怎么能不怨?!!
“陛下,”楚郩见她进来半天皇帝也没发现,只好出声提醒:“在想你父亲的事?”
“啊?”皇帝突然回神,被她吓了一跳,缓了缓心神才慢慢说道:“只是......有些不甘心,善良的人含冤而死,恶毒的罪人却在安享天伦。”
“其实很多事情你一想便全都明白了,只不过现在暂时被执念遮住了眼罢了。”楚郩淡淡道:“已经过去的事情是一场空幻的梦,只有眼前的人和事是值得被珍惜,被温柔以待。”
皇帝怔怔地望向她,“朕只是,朕......”皇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道:“朕知道太后是为了朕好,可一山不容二虎,朕没办法。”
让一个男人把持朝政,那她这个皇帝未免也太可笑了。
楚郩摇了摇头,这就是她瞧不上华元翎的地方,不过她也不再劝,饶有兴趣说道:“有句话叫做......拥有时理所应当,失去时追悔莫及。”
皇帝苦笑道:“阿楚,你莫要取笑朕。”
楚郩不再说话,皇帝也沉默下来,敛着眉不知道是在思索楚郩方才所言还是旁的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皇帝似乎想明白了,释怀一笑,对楚郩道:“险些忘了,朕有事找你。”
楚郩抬眸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笑道:“帮朕找一个人,朕自从登基以来一直在找他,可这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似得,杳无音信。”
楚郩问:“何人?”
皇帝起身,朝内室走去,“你随我来,朕也不知他是何人,只有一副画像。”
楚郩随着皇帝走过去,见皇帝打开暗室,露出一副盖着明黄色绸布的一人高的画像。
皇帝慢慢地撩起明黄色绸布,露出画中人倾国倾城地一张清冷面容。
楚郩倏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画中人。广袖下一双手紧握,强行克制自己随时都会爆发的情绪。
“很美吧?”皇帝笑叹道:“说实话,这真的是朕见过最美的人,难怪母皇为了他如此癫狂,至生命最后一刻也依旧念念不忘。”
楚郩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张脸,错以为自己可以看淡,但事实上,她依旧很难过。
在竹屋里,父亲抚琴舞剑,对弈插花,对月久坐,一幕一幕走马灯似地从她眼前飞过。
在朝川上,父亲的血从七窍流出,他说:“眼睛要向前看,人要往前走。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不要回头,身后的一切都是一场空幻的梦,偶尔想想便可以了,不必回头。”
他说:“瑶儿,爹爹不能陪你继续往前走了。将来,会有一个爱惜你,理解你,能和你并肩的男人陪你走到人世间的尽头,不离不弃。”
他说:“遇到那个人,你便会知道一定是他,没有人可以替代,没有人可以超越,那就是要陪在你身边的人。”
他说:“握紧他的手,爱他,敬他,宠他。如果他不愿意,那就绑回家,瑶儿这么好,没有人不会喜欢瑶儿。”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回了家,记得帮爹爹带一句对不起,爹爹走不动了,你要替爹爹在秦家祠堂跪三日。”
他说:“好瑶儿,不要哭,背挺直,你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剑,你要受世人的敬畏与爱戴,你要昂首挺胸,永不回头地走下去。”
他说:“去找到那个能陪你度过一生的人,路太远,一个人太孤单,瑶儿不能那样,爹爹会难过……”
他说,他再也没能说出任何话来,在朝川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送出沼泽。
而她,却连父亲的尸体都无法回头看一眼。
她要带着承诺,带着希望,带着责任,永不回头地走下去。
楚郩的指尖碰上画上的人,心中一颤,心道:“爹爹,瑶儿找到那个人了,瑶儿很喜欢他,爹爹应该也会很喜欢他。可是他身体有疾,瑶儿没办法怎么办?爹爹,瑶儿想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为他寻来,可是他的隐疾天生,瑶儿看不到出路,瑶儿要怎么办呢?爹爹,如果你在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楚郩出神许久,皇帝十分罕见地望着她,奇道:“楚妹你也喜欢美人?”
楚郩侧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指尖在画上点了两下。
那幅画突然着了火,瞬间燃成灰烬。
皇帝:“!”
“你!”皇帝震惊地看着她,“阿楚你做什么?”
楚郩淡淡道:“画的不好。”父亲的仙姿,这天下无人能描绘,也不该有人去描绘亵渎。
“这还不好?朕每每瞧着这副画便要感觉这画中人要走出来一般……”皇帝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狂喜道:“你说画的不好!莫非你见过他?”
楚郩蹙眉道:“你每每瞧着这副画,你没事瞧他做甚?”
许是楚郩语气太冷,皇帝莫名感到一丝寒意,她讪笑道“莫要胡说,这是我母皇的贵君,是朕的长辈,母皇离世前让朕起誓一定要找到他,还有朕的妹妹。”
楚郩道:“他不是。”
“嗯?什么?”皇帝没听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又问了一遍。
楚郩似乎有些不耐烦,语气冷漠道:“他死了,很久以前就死了,你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