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说着，就拉着悕雪到一旁坐下，其实，这也是自昨天，悕雪睡着以来，他第一次见到悕雪，问候一下，也是应当的。

“嗯嗯，秦叔，我猜到了。”悕雪莞尔一笑。

迎上秦叔和蔼的目光，悕雪的心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刚才的解释，虽来得有些突然，但也正好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管怎么说服自己，只要看到这个叫源澄的人，她还是会心神不宁。

“那昨天睡得怎么样？早上的奶汤味道喜欢吗？”秦叔和蔼地看着悕雪。

“嗯嗯，睡得好，也喜欢，谢秦叔关心~“悕雪点点头。

秦叔和悕雪在那边，“忘我”地闲话家常，剩下源澄则和格桑，在这边面面相觑。

格桑可没受过这种待遇，秦叔是很有名望的商旅领队，之前，待他也是很亲切的，格桑越想越不甘心，便转过身，质问起源澄来。

“澄公子，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跑进人家姑娘房里了？”格桑怒气冲冲，“这陶姑娘可能原谅了你，但我看秦叔的气还没消，你一会儿，得主动跟秦叔解释清楚了。”

“嗯，我知道了。“源澄淹没微垂，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给大人添麻烦了……“

见源澄有些泄气，格桑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源澄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

“澄公子，你之前……见过陶姑娘？”格桑关心地问了句。

此话一出，压在源澄心里的大石头，又不自觉地重了几分，他也正困惑着，自己见过这个人吗？

源澄在姓“源“之前，姓”匹孤“，再之前，他姓”司马“，名为司马澄。

整个大豫，这件事，只有源澄的父亲、姐姐和弟弟知道，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有一件事，源澄让人去查，也向很多人确认过，所有人的答案，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司马霁已死……

在匈奴刘氏杀进皇宫那日，司马霁火烧太极殿，用自己的生命，结束了胡汉之争。

源澄觉得不可能，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有可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因为源澄了解他，知道他厌弃战争，愿意位黎民苍生，付出所有。

不久之后，源澄又听说了，大豫其实没有亡国，司马氏衣冠南渡，逃到了南方建康。

源澄欣喜若狂，他恨不得飞到建康去，赶快去跟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儿见面，但奈何那个时候，大漠已经进入了冬天，大雪封路，他无法离开，于是，才耐着性子等到了第二年。

从黛国到建康，即便骑马，最快也要耗费大半年，而且那时候，中原北部，几大胡族间的战争尚未平息，南行之路，虽然危险重重，但仍未动摇源澄的决心。

但是，就在冰雪消融之际，源澄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他，说建康已立新君。

既然是新君，那名字必然也不是旧主。

这个绝对可靠的消息，活生生地攥灭了，源澄心里的最后一道光，紧接着，那人还告诉了他，另一个致命的消息——新君是璟王爷亲自扶持的。

源澄也就是司马澄，出兵之前，将皇帝托付给璟王爷，是因为他知道，璟王爷没有弑君、夺位的心思，然而，他却忘记了，在此之上，他更是大豫的太尉。

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司马氏的政权不能断。

当初，源澄能理直气壮地质疑每一个，对他说“皇帝驾崩“的人，是因为，他一直坚信，璟王爷和沈大人肯定有办法。

当年，璟王府用计，让全天下人相信，皇帝是天选之子，是神佛下凡，今日，一定也有什么办法，瞒天过海，欺骗了天下人。

这个消息，将源澄最后的念想，都连根拔起，即便是燃不起来的火星，都不愿意给他留下。

同时失去的，还有源澄，对璟王爷的信赖，以至于到现在，他也不曾跟司马氏有过联系，就好像他真的，已经在那场战事中死去了一般。

“司马澄“这个名字，因为一个人，有了意义，若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那他又何须留恋。

从此，源澄失去了光，彻底停留在了黑暗中。

一切，又好像回到，刚刚成为养子的时候，其实，对于源澄而言，新的亲人也只是熟悉的陌生人，除了那串碧甸子，记忆中的父母、姐弟，也都已经不一样了。

而且，自从认亲了之后，源澄也没有再去回忆儿时的事，一开始，是因为想回到那个人身边，后来，即便是想要忘记洛京城的那两年，他也没刻意找回真正的自己。

或许，在内心深处，源澄还在觉得，如果自己不变，上天是不是会可怜他，给他一个机会，回到过去。

然而，就在今天，上天给了源澄一个机会，一个梦碎的机会——相似的面孔，不一样的人。

如此，这间屋子里，心烦意乱的又何止一人，源澄的心，已经流荡散乱，不知跑到了哪里，如奔驰的野马难以控制。

“她……长得像一个朋友。“许久，源澄才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这理由……是不是太烂了一点？“格桑匪夷所思地看着源澄。

男女之事，格桑还是知道一些，自从源澄住进了官衙，这些天，衙里的那几个女衙役，就经常见不到人影，一打听都是去找源澄了。

格桑和那几个女衙役关系不错，聊起来了，就问他们为什么往源澄哪里去，不坦诚的，就说他像自己的一个朋友，坦诚的，就说他样貌堂堂，对他一见钟情。

因为外貌，就一见钟情，格桑不是很懂，他一直觉得，自己这样就很不错，源澄明明比他，还差了那么一点。

而那几个说像朋友的，格桑一听，就知道她们在瞎扯，像源澄那样白肤的男子，格桑就没在沙陵城里见过，整个黛国估计也就宫里，养尊处优的皇帝、世子，才有可能。

格桑对那些女衙役，无一不给了放弃的建议，不仅是因为，来到了沙陵城后，他就没见源澄，正眼看过那个女子。

还因为，格桑觉得，源澄这个人，性格过于沉闷，作为朋友，下属哪怕是上司，都很不错，但并不是个合适的夫婿人选。

“澄公子，我看你就放过人家陶姑娘吧……”格桑直言不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