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澄主动接过了帕子，拧干后，刚想递给悕雪时，他看着悕雪的脸庞，想起她刚刚一顿乱擦，原本脸上只是几处小印记，但现在，整个脸却好像都变脏了一样。

就好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般，司马澄什么也没想，就直径走上前，一手扶助了悕雪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拧干的帕子，俯身，擦过了悕雪的脸颊。

悕雪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感到司马澄的气息迎面扑来，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两人的距离之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司马澄的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撒在自己的脸上。

所有的精神力都深陷在司马澄如墨地明眸中，那澄澈的双眼，悕雪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样子。

司马澄的动作轻柔，每一下就如春风抚面，感到温暖的同时，还会像暖风熏人一般，偷偷在你心上挠过，让人依依不舍。

虽然只有几下，但却仿佛像度过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司马澄看着悕雪的小脸，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本搭在悕雪肩膀上的手，无意识地抬起，慢慢靠近悕雪的脸庞。

就在要碰到的那一瞬见，司马澄怔住，终是停了下来，他眉头微蹙，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下一秒就听见帕子入水的声音。

“哗啦……“刺耳的水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寂静。

“好了。“

司马澄的声音几乎微不可察，完全掩在了水声之下。

悕雪只感觉一阵疾风刮过，司马澄就已经消失在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彻底蒙住了，此刻回过神来，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刚刚才被湿凉的帕子擦过的，但现在摸起来竟觉得烫手。

悕雪脑中一片空白，她赶紧捏了捏自己的脸，结果手指和脸颊传来的疼痛，悕雪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不是梦，是真的。

屋内的空气好像都静止了，诡谲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暧昧。

悕雪紧张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但一闭上眼睛，眼前就立刻浮现司马澄那俊美的脸庞，一点点向她靠近，挥之不去。

悕雪一惊，她自己跟着吓了一大跳，她睁开眼睛，就发现脸上更热了。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悕雪就急得不行，深怕被司马澄看到，顾不了什么举止得体，她直接走到了铜盆前，捧起凉水就往脸上抹，一遍又一遍，水声再次响彻整个食厅。

司马澄在离悕雪有一定距离的窗边停了下来，他平静如水的面容下也显出难得一见的慌乱。

悕雪脸上有干了的酱汁的痕迹，自己才帮她打来了水，悕雪说自己擦，却拧不了帕子，他才不得不去帮忙，然后看到悕雪的脸的，怕她再把把自己的脸擦得一团糟，就帮她擦了。

司马澄在脑中反复回忆这一段场景，原本起伏不定的胸膛也渐渐平缓下来。

打水也好，拧帕子也好，擦脸也好，都只是想让悕雪的脸变干净罢了。

至此，司马澄认为他已经理清了头绪，没有什么失当之处，紧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缓和，而后听到水声，他瞥眼看到了悕雪的背影，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小皇帝是有多么对他避之不及，才会那样反复的洗脸。

悕雪洗得发梢也湿了，腰也酸了，感觉脸色应该已经恢复了正常，才抬直起身子。

小脸上还挂着晶莹得水珠，但手拧不了帕子，悕雪犹豫一瞬，就直接用衣袖将脸上清理干净了。

脸色恢复了正常，悕雪觉得轻松了不少，这时才有精力去关注司马澄那边情况，她悄悄转过头瞄了一眼，发现司马澄正背对着她立身，没有被发现，悕雪一阵小窃喜。

悕雪尝试去回忆刚才的经过，可刚一思考，脑中仍然只有司马澄的脸庞，带着一丝魅惑的凤眸，英挺的鼻子，紧闭的薄唇……悕雪忍不住原地抓狂，自我纠缠了一阵，悕雪大致明确了一件事。

这次是司马澄主动靠近她，跟她无关。

之前几次意外的肢体接触，要不然是因为她，要不然就算因为外界而不得已为之。

清楚了这一点，悕雪的底气似乎也足了一些，与之前的紧张和恐惧相比，悕雪这次倒是显得镇定了不少，或者说，之前都是因为脑中一片空白，才挪不动步子，说不出话来。

两人背对着背，各怀心事，屋内再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烛台熔化，热蜡滴落的声音，在空气中掀起微不可察的波动。

见司马澄迟迟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悕雪是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答应宁姑姑的事情也办不成，还要饿肚子。

悕雪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走到司马澄身边，说道：

“澄公子，刚才谢谢你……“

不安时，悕雪就会无意识地搓捻自己的手指，但现在就连这个都做不了，她一时手足无措，甚至都不知道眼睛应该看在哪里。

司马澄虽然没有马上转身，但听到悕雪的声音还是惊了一下，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但悕雪一开口，不是罚而是谢。

而且，司马澄是第一次收到悕雪这般郑重其事地感谢，他原本应该立刻说出“这是属下份内之事“之类的自谦之词，但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心里忍不住想听到接下来的话。

悕雪见司马澄身躯一颤，觉得可能是自己吓到他了，心中不由地感到有些内疚，之前其实还有很多想感谢，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而自中秋之夜之后，她就没好好地和司马澄说过话。

第一句都已经说出口，接下了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想到这里，悕雪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正要开口，察觉到司马澄要转过身来，悕雪一下子慌了神，一把擒住司马澄的肩膀，说道：

“澄……公子，你别转身。“悕雪碰到司马澄的肩膀，脸上又开始微微发热。

悕雪害怕跟司马澄对视，本就说不出口的话愈发骨鲠在喉，然而，司马澄虽没有回答，但动作已经停了下来。

悕雪仍旧双手搭在司马澄的肩膀上，好像以此作为依靠，一下子也有了勇气。

“澄公子，吾……有话想对你说。“悕雪吞吞吐吐地说道。

还没等司马澄回答，悕雪又抢先说道：

“你……你也不要回答，听吾说就好……“

另一侧的司马澄，微微垂眼，浓密的羽睫盖住了深邃的眸子，薄唇紧闭，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情绪。

“一个月以来，你帮过吾的事情多得数不清，但吾都没来得及和你道谢，夜访国子学的事情，国子学武会时开弓的事情，还有……“悕雪不安地吞了口唾沫，”还有太师饼的事情……“

司马澄微怔，身体的细微一抖也传达给了悕雪，那些事情过去了之后，他就不再放在心上，而如今，悕雪旧事重提，还是为了诚恳的表达谢意，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这只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司马澄淡淡地应答了一句，填补了悕雪长时间的沉默。

悕雪忽然听到司马澄的声音，心中一紧，扶在司马澄肩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添了一分力。

“吾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悕雪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