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樱沉默了一会，道：“墨凌川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在商界打拼这么多年，有自己成熟独立的处事风格和原则立场，我尊重他的任何抉择。如果他要辞职，那也是老爷子逼的，凌川自己想必也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权衡。不管他是继续留在墨氏集团，还是放弃一切，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这么说，是你逼他辞职的，让他在事业和爱情之间，做了出最错误的选择？”

“老太太，你可以瞧不起我，也可以一直讨厌我，可是，你不能随意的冤枉我。墨凌川做任何事，几乎都没有事先知会我一声，跟别说和我商量了。所以，我并不知道他要辞职。就算他辞了，那也不是我的撺掇，而是你和老爷子的逼迫。老太太今天来，就是逼我离开墨凌川？”

“你会听吗？”

“换做是老太太你，你会离开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吗？”

墨老太太冷笑：“你永远不可能是我，像你这样出身和眼界的女人，根本不懂得男人天生的野心。哪一个男的，不想站在事业的巅峰？还是，你觉得凌川是个没有进取心，特别甘于平庸的人？”

“……”方樱被问住。

别说是墨凌川了，就算是她自己，少年时，也曾有过很多成为什么什么家的梦想，后来家道中落，理想就全部喂狗了，只想有一份收入丰厚又体面的工作，给自己和妈妈比较好的生活。

像墨凌川这么优秀的男人，当然更是野心勃勃，志在天下了。否则，他也不会在接手墨氏集团几年的时间，就把它发展成了全球前三的超级商业帝国。

墨老太太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依旧不温不火的道：“凌川从小做任何事，都会做到那一方面的极致。你却让他为了你，放弃一切，一无所有。方樱，这就是你的爱？”

方樱好半晌，都没有开口。

墨老太太冷笑：“你就没有反省过，你和他在一起，他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爱一个人，不是应该成全他，造就他吗？而你，只会让他不断的自毁，毁自己的身体，毁自己的事业。”

方樱艰难的开口：“我知道，我什么都帮不了他，反而会拖累他，可是，老太太，我没有圣母心，不想伟大到推开一个深爱我的男人。除了他，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对我这么好了。”

墨老太太冷冷道：“我说过是来逼你离开他的吗？”

方樱一愣：“那老太太的意思是？”

墨老太太眼睛微微眯起，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你知道我和老爷子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吗？”

方樱摇摇头。

墨老太太哼笑一声：“就像现在的你和明若兮。当然，我是那个最门当户对而不被爱的。老爷子年轻时为了个女人，也曾经疯狂过，和家族抗争过，可最后，还是娶了我。就算他和那个女的，已经有了孩子，不过最后，孩子没有保住，那个女的也疯了，死了。而老爷子和我风风雨雨走过六十多年后，你觉得，我们现在幸福吗？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到底是我，还是年轻时让他为之疯狂但是放弃的女人？”

方樱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的再次摇摇头。

墨老太太又道：“你知道，凌川的妈妈为什么死了吗？”

“为什么？”

“老爷子给自己儿子选定的女人，对他和事业都最有裨益，因为他容易知足，进取心不够强，而那个女人，是典型的女强人性格，十分上进，而且家世特别好。可他偏偏放不下云川的妈妈，就算婚后，也藕断丝连，甚至有了云川。凌川的妈妈在事业上十分成功，逼得他爸爸也很有作为，可是婚姻上，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我这个儿媳，不像我，不懂得以退为进，而是咄咄相逼，最终，和云川的妈妈同归于尽，都死在车祸里。而她俩，都不是最后的赢家，因为凌川的爸爸，在长久的婚姻和爱情拉锯战中，已经被消磨掉事业上的锐气，和感情上的执着，变得游戏人生。他最终，看上了一个年纪比他小很多，但是特别会臊的大学生，也就是冰瑜的妈妈。因为老爷子和凌川云川都耿耿于怀，老爷子就把那个彻底堕落的儿子给驱逐到了国外。”

方樱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老太太继续道：“我有家族势力做靠山，又懂得以退为进，将自己的优势和能力都展现给老爷子看，让他在事业和家庭上，都离不开我。而凌川的妈妈，锋芒太露，给凌川爸爸的压力太大，就更加培养不出好感，只会越走越远。甚至，最后不管是配得上的女人，还是他喜欢的女人，都成了输家，反而便宜了别的女人。方樱，现在你明白爱情是什么了吧？”

方樱摇摇头：“我不明白。”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了。

墨老太太笑：“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会败给现实和时间，甚至，败给那个男人本身。真正维系两个人一生的，是利益，是子女，是长久的陪伴和互补。婚姻会让爱情褪色，而没有爱情的婚姻，只要会经营，却可以在漫长的岁月里转化为亲情，成为最深的依赖，谁也离不开谁，特别是到了一定年纪后。少年夫妻老来伴，懂吗？”

爱情，真的这么不堪一击吗？不管多爱，最后都会消磨于时光里，而没有爱情，也可以长长久久，相濡以沫到老？

方樱陷入茫然中，越想，越觉得迷茫和没有出路，像是被困在了无边无际的沼泽里。

墨老太太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不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樱的情绪，终于稍微平复下来：“老太太，如果你想让我劝说墨凌川继续留在墨氏集团，也是可以的，只要你让老爷子为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向我道歉，以后不再构陷谋害我。”

“想让老爷子道歉，绝不可能。以后不再逼你，更不可能。方樱，我和老爷子能做的最大让步就是，你可以永远留在凌川的身边，但是，不是墨太太的身份，而是，他养着的女人。如果你懂得这个分寸，以后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让她做见不得光的女人？方樱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起了层鸡皮疙瘩：“抱歉，我要么留，要么走，只接受名正言顺，绝不做见不得光的女人。”

“你这是逼得凌川非得放弃事业，一无所有的和你在一起？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了事业，他不会失落，不会不甘心，不会有各种负面情绪渐渐蓄积发酵吗？你们真能走到底？换做是你，你愿意放弃自己大好的前程吗？”说着，墨老太太将茶杯端了起来，优雅的吹了吹，浅浅的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