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以为最难接受的事情就是害死爸爸的人可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却发现，最难接受的不是林婉而是江曼。

忽然有一种好心喂了狗的错觉。

不，也许那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

南希在床上躺了两天，她呆愣的看着天花板，脑海中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她想要发泄，想要大喊大叫，脑袋里有个小人在左突右跳，疯狂的冲击着她的大脑，可当这一切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是幻觉。

她的脸上依旧平静，如同无波的湖水一般平静。

她喊不出来，叫不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该责备江曼还是责备自己。

她为什么会救了江曼，这是她想不出来的事情，当时只想着要救就救了她，如今却也不知道究竟该悔恨还是该怎么办，明明当初不后悔，到头来却是从心里觉得难受，憋屈。

闷的喘不过气来。

“老婆，你饿不饿？”章珏端着碗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将饭碗放在桌上。

南希没有回答。

章珏矮身伏在床边握住南希的手：“南希，你两天没吃东西了。”

南希躺着没动，也没回答他。

章珏轻轻捏着她的手，缓慢的揉捏着。

“那件事我知道，但是我并没有参与。”

他知道是因为当时江曼出了事给他打过电话，他稍稍关注了一下，不过那个时候他正忙着接手ZS的事情，一样是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管这件事。

南希的手一下缩了回去，往被子里缩了缩，像是乌龟想要缩进自己的壳子里去。

“南希，你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你两天没吃东西，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章珏认真的看着她：“这样，你生气，你可以吃饱了起来打我，跟我发脾气，生气，跟我……你可以凶我，骂我，恨我，但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可以吗？”

她太憔悴了，两天滴水未进，两天不眠不休就这样睁着眼睛躺着，她的唇泛白，她的眼睛里满是乌黑，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苍白的简直就是一张纸。

章珏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明明是江曼害死了南轶瑾，可她却费尽心思把江曼从监狱弄了出来，甚至掏心掏肺把江曼当自己的亲人看待，这无异于供着自己的仇人，善待自己的仇人。

南轶瑾的死，是南希这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现在她却亲手放走了自己的仇人，这对于南希来说简直就是一件晴天霹雳的事情。

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江曼的确是她的亲人这没有错。

“南希，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当初并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你知道了……”

“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救她。”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这些天，她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件事，如果她知道，她肯定不会救江曼，她会恨不得让江曼做一辈子的牢。

“可我已经把我救出来了，我根本没办法反悔，没办法回头。”

“南希，这件事，你并非有意的。”章珏轻声安慰。

“我当然不是有意的，那你呢？”南希转头看着章珏：“你知道这件事，江曼知道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我不是有意要救她，可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救她，她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出来。”

南希这两天除了想父亲，就是想之前江曼口口声声说的那些话，那些可怜兮兮，让她禁不住心生不忍，让她下定决心想要救她的那些话。

真是讽刺啊。

她害死了她的父亲，到头来却要让她去救她，江曼怎么可以这样做，这么残忍，这么可怕。

“南希，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你先起来吃饭好不好？”章珏想要扶她起来。

南希却一把推开了他：“你别碰我。”

“南希！”

“章珏，换做是你，你怎么办？”南希猛然坐了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如果是你呢，你能原谅害死你妈妈的人吗？你能原谅费明贞吗？”

“我不能。”章珏冷声回答：“但我和费明贞一样吗？”

“南希，这件事我是知道，但我和费明贞不一样，我知道的时候已经……”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让江曼坐牢，为什么没有劝她自首？为什么她没有承担罪责？”

“我——”章珏哑口无言。

南希把自己缩成一团：“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她自首了，是不是后面也没这么多事情？妈妈是不是就不用再去调查什么，她也就不会死……”

“我为什么要救她。”南希低声说，满是责备。

“南希……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后果。”

章珏心头泛酸，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安慰南希，只能沉沉叹息。

“南希，我们不想那些好不好，你想想，你还有四个孩子，他们都很可爱，他们需要你，而且我……我没有害死你爸爸，我也不是凶手，你能不能不要把这种恨转嫁到我头上？”

南希抬眸看着他，他悲伤且无奈，眼睛里是满满的沉痛，和深沉到极致的心疼。

“南希，你先吃饭，哪怕你恨我，你要让我承担一切，那也要先吃饱了才有力气来报仇，不是吗？”章珏努力的攒出一丝笑意：“你看，我这么可恨，你吃饱了，攒够了力气，可以起来折磨我，骂我打我……”

骂他，打他，折磨他，可那有什么用。

爸爸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妈妈也走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再说了，还有你妈妈呢，难道你不想继续调查了吗？难道你要这样躺下去，然后再也放任不管了？”

南希沉默了。

是的，还有妈妈的事情，她怎么能就这样沉默下来。

章珏看到她眼中的光芒，心里稍稍一松，再接再厉：“你吃了饭，我们可以继续调查这件事，好不好？”

“江曼还在吗？”南希问。

“她一直在楼下等你。”

“刚好，我有话想问她。”南希低声说。

“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问。”

“我不想吃。”

章珏献宝一般把饭菜端给她：“我做的，亲手做的，你就吃一点，一点就够了，算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