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虎蛟头上那只长了半截的龙角，陈戈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些可惜了，只差三道天雷便可真正化龙，你应当是千年以来独一份。”

虎蛟闻言摆了摆头，发出一声温顺的嘶鸣。

“你倒是知足常乐。”陈戈说道，“哦对了，为何先前几次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虎蛟听得陈戈这话，身躯一滞，随后不住地颤抖起来。

四人只听到一声长啸，海面之上随即升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

那些气泡之中皆有画面，而已死的三角虎蛟便是画面的主角。

全部都是那只三角妖蛟戮食同族的场景。

而在无数气泡之中，有一巨大气泡缓缓升起，正对着四人眼前。

那里头的画面似乎有些不同，有三只大小虎蛟。

雄蛟卧于海购之中，每日潜修。

雌蛟为其捕来鱼虾这些水族做吃食。

而瘦弱的小蛟时而陪雄蛟修炼，时而随雌蛟捕食。

这是深海世界里的一家三口。

陈戈看到这里，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画面疾速变换，这一家三口的日子就这样平淡又温馨地过了许多年。

然而某一天，一直努力修炼的雄蛟被同族咬断了犄角。

而那只前来挑衅的虎蛟便是靠着吞食同类，获得了更强的力量。

雄蛟的道心崩溃了。

从那以后，它开始杀戮弱小的同族，并吃掉它们。

雌蛟反对这样残暴的做法，但雄蛟并没有听它规劝。

不断吞食，不断变强。

从最弱小的同类，到强大一些的，再到更强。

雄蛟不断战胜了越来越强的对手，并继承了它们的气运和力量。

终于有一天，雄蛟遇上了最初咬断自己犄角的那只虎蛟，此时那虎蛟的力量已经远不及它了。

它毫不犹疑地吃掉了有断角之仇的虎蛟。

雌蛟又来劝它收手，也许是料想着大仇得报，它不会再执着于力量了。

可惜，雄蛟原本的道心已经在弱肉强食的杀戮之中彻底泯灭。

随之一起泯灭的也许还有全部的凡性。

它早已经堕入魔道。

眼中只剩下力量的雄蛟冷漠地吃掉了相伴多年的雌蛟，它的头上又重新长出了一只犄角。

而这一切，一旁的小虎蛟都看在眼里。

雄蛟倒是没有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不过，那是因为它的孩子，太弱了。

气泡在空中“噗”的一声破碎，化成水滴回到海里。

蛟背上的四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陈戈轻轻地抚了抚虎蛟的脑袋。

又是一声哀痛的长嘶，虎蛟这才渐渐停止了颤抖。

陆地之上有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

而在这海上，便再没有什么比蛟龙速度更快了。

原本两三天的航程，眼下不过两个时辰便已经能远远地看见同和镇的码头。

转眼，码头便已近在眼前。

此时的码头空无一人，纵横延伸出去的几条路上亦是不见半个人影。

黄依然看向陈戈，得到了对方的点头回应。

虎蛟在码头边上停了下来。

陈戈当先跃下，随后把黄依然和小葵小菊两姐妹也扶了下来。

四人先后摸了摸虎蛟的脸，便要告别。

不过虎蛟急促地鸣了几声，似是有什么恳求。

只见它一爪搭上木板，整个码头都为之震动。

随后虎蛟伸出了另一只前爪，竟是在自己爪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随后看着陈戈，努了努头，眼神之中尽是恳切。

“你是想让我割掌？”陈戈问道。

虎蛟闻言点了点头。

陈戈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了。

他拔出圣剑，在自己掌心也划出一道血痕。

虎蛟见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随后它把那血爪前伸，停在了陈戈面前。

陈戈当即会意，便也伸手，将掌心抵在蛟爪之上。

两血相融，陈戈瞬间察觉到自己已经能和虎蛟心灵相通。

而那虎蛟的眉心更是多了一滴血点，入肉生根。

“原来如此，真是抬举陈某了。”

陈戈这倒不是谦虚，毕竟虎蛟的寿命比人要长得多。

活了几百年的生灵将自己视为主人，这让陈戈有些不自在。

此时虎蛟使劲地摇起了脑袋。

陈戈笑了笑，说道：“好吧，对照人的寿命来看，你确实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要不，给它取个名字吧？”黄依然看着这奇怪又和谐的一人一蛟，说道。

虎蛟当即甩尾连拍几下水面，表示赞同。

“那，就叫你大红，怎么样？又大又红。”陈戈说道。

黄依然和两姐妹用白眼表达了对于这个名字的态度。

不过虎蛟倒是很开心，发出几声兴奋的长啸。

“好，既然你喜欢，那就这么定了！”陈戈说道。

黄依然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着大红真就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样子，也就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陈戈一行离开，大红也满意地调转身形，没入海中。

第四十七章 乘蛟行阔海

有了血的羁绊，到时候陈戈等人若要出海，大红便会前来。

下了码头，走过同和镇的石牌，眼前所见让陈黄二人皆皱起了眉头。

那些大院门前清一色地摆了三牲和糕点，小户门前也摆着一些果子。

长街从头走到尾，没有一家例外。

“这什么意思？”黄依然说道。

陈戈疑惑地摇了摇头。

小葵和小菊两姐妹看得更是一头雾水。

“咕~”陈戈的肚子这时响了起来。

“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说吧。”陈戈摸了摸肚子，说道。

昨夜先是疾行又是大战，只在虎蛟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到得此时，他实在是有些饿了。

黄依然和那两姐妹也正有此意，当即点头。

陈戈还是挑了先前由灞州返程时住过的客栈，客栈门前也摆着各种供品。

四人走进店里。

厅里空无一人，显得十分冷清。

掌柜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摇头，不住地唉声叹气。

“掌柜的，把你这里好吃的都上一份。”黄依然大声说道。

在万兽岛上吃了几天烤肉，能调味的佐料只有盐，实在是苦了这位黄大小姐。

那掌柜的闻言抬头看来，脸上表情突然有些呆滞，随即反应过来，眼睛里似要放出光来。

“得嘞，几位客官这边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吩咐厨子做去！”掌柜的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待得陈戈几人坐下，那掌柜就屁颠屁颠地跑到客栈后头去了。

“别睡了，都给我起来，来生意了，拿手的好菜全做一遍！”

掌柜叫人的动静大得整间客栈都听得见。

过了一会儿，他笑眯眯地出现在四人的视线里。

随后回到柜台，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拨起了算盘。

菜上得很快。

“菜都上齐了，几位客官慢吃，有事尽管吩咐。”店小二说道。

“诶，小二你等等。”陈戈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店小二。

店小二问道：“客官您有何吩咐？”

“想跟你打听点事情。”陈戈说道。

“客官您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店小二说道。

“为什么这家家户户门前都摆着供品？这同和镇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陈戈问道。

“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前些日子啊，海上出了事情，有一艘本来要到咱们这交货的货船遭了难。”店小二说道，“那海啸可厉害，我们在镇上光是听那动静，看那骇浪，都是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那货船的碎片掺着些死人的骨头飘过来，吓人得很呢。”

陈黄二人闻言皆是一愣，旋即才想起那日三角妖蛟作怪的情形。

黄依然刚想道出实情，便听到那店小二继续说道：

“洪帮主说这是因为我们镇子的人靠海走货发了家，然而却对龙王爷不敬。这次只是龙王爷的警告。咱们同和镇要想以后有好日子过，就得大供龙王三日。镇上家家户户的这才都在门前摆上了供品，以表诚意嘛。”

“哪来的什么龙王爷啊，就是一头长了三根犄角的老妖怪罢了。”黄依然不屑地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陈戈，说道：“喏，那妖蛟已经被他杀了。”

陈戈看了一眼黄依然，显然他并不希望黄依然把这事说出来。

人们有些迷信是来自于自身力量的弱小和见识的有限，这一点也不奇怪。

陈戈觉得让他们供上三天所谓的龙王爷，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店小二闻言，看了看陈戈背后的剑，一时目瞪口呆。

“你别当真，她就是喜欢玩笑，得罪勿怪。”陈戈赶忙说道。

“几位客官，这玩笑可开不得，咱们这靠海吃海的人最忌讳拿这种事情打趣了。”

陈戈装作尴尬地笑了笑，复又问道：“那码头上的生意可也是为这事停的？”

“是啊，洪帮主说咱们得先停了海运，让这龙王爷看到咱们的诚意才行。”

陈戈闻言点了点头，赏了店小二一些碎银，便打发他走了。

待到店小二离开后，陈戈才说道：“咱么杀了那三角虎蛟的事情不要声张，这等异闻难保不会传进别有用心的人耳朵里。咱们这一行本就扎眼，万一再被人盯上总归是麻烦。”

“好啦好啦，知道了，唠叨！”黄依然有些不悦，闷头吃起了菜。

陈戈也动起了筷子，这客栈的吃食做得是真不错，加上陈戈也有些饿了，真是吃出了一股满足感。

不过坐在一旁的两姐妹就有些局促，迟迟没有动手，只是看着。

黄依然吃得起劲，余光瞥见两姐妹，还以为她们在顾及什么主仆之仪。

“别看了，快吃吧，这些菜趁热吃才最好吃。”黄依然一边说着一边拧了个鸡腿塞进自己嘴里。

小葵和小菊两姐妹闻言这才动了起来，她们五指握起筷子，好奇地看着陈戈和黄依然的手上的姿势。

小葵和小菊打从出生起就在那万兽岛上，从来就没见过眼前这等精致的饭菜，更别说是用过筷子了。

陈戈注意到姐妹俩的情态，这才反应过来。

“这两根小棍叫筷子，平时吃饭都用这东西来夹。以后教你们俩用。这顿就直接用手抓了吃吧。”陈戈说道。

黄依然闻言，抬头看了看两姐妹手握筷子的模样，不禁失笑。

小葵和小菊两姐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抓来食物，再送进嘴里。

四人把满满一桌子菜吃了个精光，其中小葵和小菊两姐妹少说吃了一大半。

起先两人还有些羞涩于顾及，可后来陈戈和黄依然都吃饱了，剩下的菜便被两姐妹给包圆了，盘子都拿馒头蘸了个干干净净。

“太好吃了！”小菊这句赞叹刚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谢谢主人，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小葵这个做姐姐的更离谱，直接吃得湿了眼眶。

眼前这一幕让陈戈和黄依然心中起了些感慨。

陈戈虽然自幼勤于看书学剑，对衣食享受不甚在意，但身为御剑阁少阁主，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差，更何况还有一个那样疼爱他的母亲。

黄依然这个在玄天宫里娇生惯养的刁蛮公主就更别说了，吃的穿的用的，说是天下奢华之最都没问题。

可是小葵和小菊两姐妹原本在万兽岛上的日子过得就不好，父亲只管捕猎，生活上的其他事宜都要落在她们稚嫩的肩膀上。

“在岛上就跟你们说了，出来过更好的日子。这些不算什么的，待会儿再去给你们做两件新衣裳。”黄依然说道。

陈戈看着黄依然此时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你这家伙笑什么！”黄依然瞪了过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黄大小姐难得的温柔。”陈戈说道。

黄依然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去你的，我什么时候不温柔了。”

陈戈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小葵和小菊两姐妹也跟着笑了起来。

“行，你们俩没有新衣裳了。”黄依然说道。

两姐妹赶忙认错道歉，黄依然也没有真气，旋即也就恢复了其乐融融。

陈戈给掌柜付了钱，那掌柜的听说了这边要买衣裳，愣是直接带了一条街的路，领着四人去了成衣坊。

给小葵和小菊两姐妹置办了两身像样的行头，两个花季少女的模样就被衬得更好看了。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一点不假。

而陈戈和黄依然两人则是买了些厚实衣裳，毕竟要去灞州了。

不过这趟前去灞州，陈戈不打算带着小葵和小菊两姐妹。

四人回到客栈，陈戈给掌柜的付了房钱，再给两姐妹留下吃饭的银子。

最后不忘嘱咐两人待在客栈里等自己回来，之后便同黄依然出发，奔赴雪山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