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接完电话后，又回到了房间。

这次，他在门口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

在昏暗模糊的视野里，仇宸枫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仍旧感受得到那股阴冷的目光，正在定格在自己身上，一刻都不曾离开。

仇宸枫放弃了挣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也不打算放我走了，是吧？”

“嗯。”景渊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让我妈放心一下？”

“你觉得我会吗？”他轻笑着反问。

“景渊。”仇宸枫冷着脸，“就算你和我妈离婚了，但也是有过感情的人，你可真是狠心，让她为了我的事担心害怕！”

“呵，有点意思。”景渊笑得更轻蔑了，“好像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都会很自信地觉得，自己遇到了危险，父母会担心自己。”

“难道……不是？”

这点，仇宸枫从未怀疑过。

哪怕是让她失望过的仇翰林，她也相信，对方不会在她遇事时冷漠回应。

“那只是你们大部分人罢了。”他语气故作轻快，却又好似话里有话，“至于你妈，抱歉，我对她还真没什么感情。”

仇宸枫倒没表现得很诧异，只是平淡应对：“其实我一早就想过，你这种条件的男人，不会喜欢我妈的。”

“你很聪明。”景渊勾唇一笑，“那又怎么放心让你妈嫁给我？”

“因为你确实对我妈好，对我也好，我也完全看不出你会图我们家什么，所以抱了点侥幸心理，自认为你们两个可能就是超出我思想境界外的真爱吧。”仇宸枫苦笑一下，“不得不说，你这个人，装的本事真不小。”

“过誉。”景渊半开玩笑地回答。

“所以。”仇宸枫收回笑容，“既然到了今天这一步了，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了，娶我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景渊微微抬头，目光定定地投向了她：“因为你。”

“我？”仇宸枫更不明白了，“什么叫为了我？咱俩之前根本不认识，除了我打翻过你的咖啡……”她突然顿住了，顷刻间，恍然大悟，“是为了景错？”

这一刻，她完全确认了。

她和景错，应该早就见过，甚至可能见了不止一次。

此时，景渊低下了头，寂静的房间内，满是他低沉隐忍的笑声。

“是。”笑声戛然而止，空气中，传出了他的一声低叹，“我这一生，只为了小错在活。”

仇宸枫眉毛微蹙：“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的事。”

景渊默然片刻，目光沉沉地递向了她。

“你阑尾炎开刀的时候，小错就和你住了同一家医院。”他顿了顿，“不过，他是在VIP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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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VIP单间，是景渊付的费。

一来是为了让小错住得环境好一些，二来，是他们家实在太过吵闹。

此刻，病房房门紧闭，里面却是争吵声，震得景错耳膜发颤。

“到底怎么回事？！”景天耀质问着景渊，“小错什么时候阑尾炎？你居然现在才让我们知道？！”

景渊抬起头，冷漠地回视着他。

当时的他刚过20岁，有着这个年纪的青涩俊雅，而他深邃如潭的双眼，却好似比同龄人更成熟了几分。

“如果不是你们非要打电话来问。”景渊喉结滚动，“我可能一直都不会告诉你们。”

景天耀扬手就要打他：“你这兔崽子！”

“别闹了！”坐在床边的刘婉音起身拉住了他的手，“小错都住院了，你少说两句好不好？”

“啪”的一声，景天耀一个巴掌便甩在了刘婉音脸上，她一声惊呼，摔倒在地。

景渊厌恶地浓眉紧蹙，起身便拦在了病床上的景错面前，生怕他们伤到他。

“你这贱人有资格说话？！”景天耀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你什么时候和我新来的司机勾搭上的？”

刘婉音捂着肿胀的半边脸，泫然欲泣：“我说了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他啊！”

“放屁！”景天耀一脚踹在她细白的脚踝上，“刚刚他明明就在后视镜上盯着你看！”

“可我真的不认识他啊……”

“够了。”坐在病床上的景错蓦然出了声，“我不想见到你们，请你们，这就离开。”

景天耀愣了一下，脸上的怒色更深，他指着景错，怒骂道：“我是你爸，你敢指责我？！”

“你做什么？！”景渊挡在了前面，而身后的景错也警惕地撑着床沿站起了身，步伐后退了两下。

“你别这样……”刘婉音瘫坐在地上求饶，“小错刚做完手术两天，不可以动手啊！”

“呵，你有资格说我？”景天耀垂眸睨着她，“平时打他最多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刘婉音哭得泪水遍布脸颊，“对不起……小错……妈妈不想的……妈妈控制不住……妈妈爱你的……啊！”

她好像疯了似的，将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揪得一团乱。

她总是这样。

不知何时开始，刘婉音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经常悲怒无常，情急之时还会毫无缘由地去虐打景错，以此泄愤。

可清醒过后，却又开始自责地痛哭。

反反复复。

景错看着如此脆弱的刘婉音，眼中不自觉闪过了动容。

可下一秒，景天耀便直直地看向了他，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剜成碎片。

“爸。”景渊拉住景错的手，将他护在身后，步伐慢慢往门口走去，“你们早点回去好不好？小错这里，我来照顾。”

他握着景错的手冒出了汗，神色紧绷在了一起。

“你给我让开。”景天耀咬牙切齿，凶狠的目光几乎要吞噬了他们，“让我看看他的嘴还能多硬！”

同一时刻，景渊倏地打开门，将景错轻轻推出门外后，喊了一声：“去其他地方躲起来！”

还未等景错回应，他便“砰”地摔上门。

“哥！”景错拍着门，“你有没有事？哥！你开门！”

“我能有什么事？”景渊用身子抵住门，背上被狠狠一踹，而他咬着牙，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你走就行了，放心，哥不会有事。”

也不记得被踹了多少脚，而他还是紧贴门上，阻挡住了景天耀的疯狂。

确定景错已经走开后，景渊终于回过了头，而下一秒，景天耀便揪起了他的衣领，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你现在翅膀硬了对吧？敢跟我顶嘴？！”

“是。”景渊平静地笑了，“我已经可以打工赚钱了，小错，不用你们管。”

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右脸颊，而他依旧维持着优雅的笑容，仿佛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