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就像是在一杯纯净水里加了一点铁渣，不知道口感怎么样。”

格兰丁探头向坩埚中张望一阵，没有贸然靠近调配好的魔药，而是返回书桌边坐下，用休息来平复自己略显激动与焦躁的心情。

等确定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后，他才从容起身，再次来到坩埚前。受到他的吸引，平静的魔药开始躁动，铁灰色的薄片四散成粉末溶于液体中。

“这算是好事，至少我不用吞刀片了。”

融合的渴望同时从魔药和自身的心灵中涌起，但格兰丁只是坚定并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把液体倾倒进玻璃杯中。因为魔药的特性，坩埚中没有一点剩余，干净得仿佛从未使用过一样。

他拿着玻璃杯，稳步走向安乐椅。

躺进椅子后，他自信地观察着杯子。前几次晋升，他几乎都是被动‘喝下’了魔药。而这次不同，在是否晋升这个问题上，他占据着主动。

“真正的强大，就是拥有拒绝的权利。”

带着满足总结了一句后，格兰丁挺直身子，猛地仰头，将魔药全部灌入口中。

魔药没有任何味道，但他就像是吃了一嘴的玻璃碴，碎屑从口腔掉进食道，一路把所有东西都切割得稀碎。

不等他痛苦地嘶吼出声，声带已经先一步损坏了。而在‘机器’细微的感知能力下，他能知道身体各处都在发生着巨变。这些都传递到了他脑中：心脏开始麻痹、嗅觉正在失灵、手指已经翻折、腿骨逐渐坏死、毛囊退化萎缩。

几乎所有晋升时会遭遇的意外都一股脑出现。

“如果我不采取措施，这些都将成为现实。”

混乱嘈杂的脑海里，这条想法愈加清晰。靠着强烈的自我认知，格兰丁一边依靠‘机器’掌握身体变化的动向，一边用灵性激活‘幸运者’，用自己的好运来对抗各种意外。

心脏麻痹和呼吸停止的意外率先被他排除。接着他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性，只在危及生命的意外上投入自己有限的好运，以此终于守住了最后的防线。

接下来，双方在他的身体里展开了漫长的拉锯战，意外与灾难一次又一次来袭，格兰丁只能苦苦支撑。

在度过了最艰难的初期阶段后，随着他对‘灾祸教士’魔药的初步理解消化，他总算是获得了反击的手段。他开始用意外来对抗意外，用自己选定的灾祸来覆盖前者。比如把毛囊萎缩覆盖成毛发急速生长。肌肉瞬间僵死，改写为肌肉缓慢僵硬。

在最后一波激烈攻防后，一切异变都戛然而止，晋升成功了！

他猛然膨胀蹿升的灵性如有实质的气浪一样排开了周围的所有东西，无序的狂风让房间极为混乱。

格兰丁的精神力甚至开始影响现实。当他的眼神扫过，透明的玻璃杯瞬间爆碎，书桌上的笔架顷刻就被崩解。溢出的灵性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矮几上的书本也在随着他的呼吸而左右摆动。

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破坏，格兰丁索性闭眼躺回椅子上，用冥想来尽量收敛自身愈加夸张的庞大灵性。

在休息了一阵后，他吐了口气，伸展四肢从安乐椅上缓缓起身，并走到全身镜前。

他静静地注视着镜子，‘灾祸教士’魔药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内在，但在外表上他依然俊朗挺拔，没有改变。只有在眼底深处，似乎藏了一个无尽的旋涡，它在吸收所有的光线。

眼睛的异变来自他新获得的能力，这种类法术能力被称为‘精神风暴’。原理是依靠自身远高于其他非凡者的灵性，直接影响对方的精神体，造成一定程度的眩晕或者心智迷失。

但或许是因为格兰丁本身的特殊，这种‘精神风暴’在他手里显得更加强力。为了验证，他又眨眨眼，书桌上另一只残留着金朗齐香气的酒杯应声爆裂。

他几乎可以想象当自己用这项能力瞪别人脑袋时会发生什么——

会像是成熟的西瓜坠地。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英雄以眼杀人’？”

从序列9的‘怪物’开始，直到现在他才总算是获得了一种克敌手段，不用再依靠自己枪法的发挥了。

另一项能力就是他会被动地遭遇各种灾祸。

但这对格兰丁来说几乎没有影响，因为哪怕没有被动的灾祸，他的生活也没见得安稳多少。而且这种灾祸他可以预见，所以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来消除或减轻它的影响。

此外，灵性、身体素质、对命运的敏感性，各个方面都得到了增强。这种增强有多有少，灵性的强化最明显。那些溢出的，几乎让空气都变得黏稠的灵性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一点。

以前他的灵性像一片湖泊，现在必须加一个形容词，比如‘深不见底’的湖泊。

对身体素质的加强在普通水平，没有像‘机器’魔药一样引起质变。从这点来看，他以后的定位就是‘玻璃大炮’型的炮台法师了。遇到敌人先消耗灵性来一波‘精神风暴’洗地，然后是第二波、第三波......

至于提升对命运的敏感度......他通过魔药中的知识，知道会有所提高，但具体提高了多少，他一点都没感觉到。

把这些都想清楚后，格兰丁开始面容沉静地收拾残局，认真而仔细。因为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他还有很长的时间。

在彻底收敛自身的灵性之前，他不会贸然入睡。

灵性散溢的坏处已经出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晋升为‘灾祸教士’的关系，总之在厄运的影响下，格兰丁已经听到了无数来自天空的‘广播’。

也就是他本身足够特殊，平时也习惯了‘血肉徽章’不时发出的呓语。换做普通的序列6，这会儿已经直接失控，痛苦倒地变成怪物，或者炸碎成一摊血肉了。

格兰丁尽量收敛灵性屏蔽这些烦人的呓语，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事情上。在把房间彻底打扫干净后，这种状况依旧持续着。

哪怕是刻意忽略，总会有些烦人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徘徊。在无尽的呓语中，他甚至还能听到有人在用古赫密斯语进行祈求：

祈求......存在......聆听......我献上......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