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

季节流转，夏天到了。

那天是闷热潮湿的一天，电车里的冷气让人感觉格外凉爽。

“哇 —— 过了大宫之后果然什么都没有啊。”

美衣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这样从东京回来，又有了新的感受呢。”

街道上的建筑物整体变矮了。穿过住宅区，农田渐渐多了起来。

穿着和染过的后发一样黄色的连衣裙的美衣，看着窗外感慨地嘟囔着。

“总觉得好久没回来了。虽然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就是觉得很怀念。”

以前很在意的刘海长到了眉毛下面。

“你不这么觉得吗？”

“不知道呢。没什么实感。可能是太久没回来了吧。”

“佐木哥哥是多少年没回来了？”

“四年了吧。”

美衣 “嗯” 了一声。

“我是半年没回来。”

“好快啊。”

“我除了打工和去图书馆就没去过别的地方。”

“学习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吧。虽然不怎么有趣，但先努力看看吧。”

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美衣握住自己的包。

“好想快点去帮佐木哥哥和香草姐姐的店。”

“不知道呢。要是能赚到足够雇你的钱就好了。”

“为什么？生意不是很好吗？”

“不算差，但也不算好。”

今年春天新开业的香草的咖喱店，客人还算不少。但是单价低，所以必须提高翻台率，单纯的销售额其实不怎么样。

“再提高点价格不就好了。那么好吃呢。”

“那样的话，人就不来了吧。这就是难点啊。”

“这样啊。嗯……”

“以后会好起来的。不管怎样，总会有办法的。”

“真的吗？”

“嗯。有很多办法呢。香草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也相信。现在正在摸索阶段。”

“好辛苦啊。”

“辛苦是辛苦，但也很开心。”

美衣听了这话笑了。

电车停下，对面坐着的女高中生们下车了。美衣目送着她们的身影。

电车的门关上了。

美衣注意到我的视线，奇怪地歪着头。

“怎么了？”

“没什么。美衣就没有想要朋友的时候吗？”

“没有啊。”

“没有吗？”

“也不是不需要朋友啦。”

门关上了。

车轮发出尖锐的声音开始行驶。

“不像以前那么执着了吧。”

看着渐渐远去的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们，我说道。窗外又是一片平淡无奇的景色。

“可以说是放弃了吧。是好的那种放弃。”

“没有留恋了？”

“嗯。觉得不上高中也没关系了。最近开始这么想了。觉得再怎么努力也过不好这一生了。”

“这样啊。”

“而且佐木哥哥也没有朋友吧。”

“我有啊。香草小姐啊，林丝悠啊。”

“那不是朋友啦。”

美衣断然否定。

“香草小姐是商业伙伴，林丝悠小姐以前是客人吧。”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没法反驳。”

“哼哼。看吧。”

“为什么你这么得意啊。”

“就是半斤八两啊。我和佐木哥哥，不管高中毕没毕业，也没多大差别嘛。”

“干嘛和我比啊。”

不过，周围也确实没有有说服力的人。

“这样真的好吗？”

“就像我刚才说的，没有留恋哦。”

“社团活动啊。和朋友一起玩啊什么的。”

“那些我都不喜欢。”

“但是……”

“不需要啦。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她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所以，现在的自己有点喜欢。”

她露出毫无烦恼的笑容看着我。

也没必要问为什么了。

“这样啊。”

如果美衣这么想，如果她对现在的自己感到满足，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就好。”

还没到目的地的车站。

每到一站，就有人下车。车厢里的人渐渐少了。穿过山。行驶在隧道里。人又少了一些。

摇摇晃晃的电车座椅让人感觉很舒服。

车窗上映出我们的脸。

美衣把头靠在我身上，闭着眼睛，神情安详。隧道的灯光一次次照在她的脸上又消失。

看着她的脸，感觉时间都倒流了。

那时也是这样，我握着她的手。闭上眼睛，不知为什么眼泪流了下来。

像漏雨一样冰冷的水滴落下。每次都让我的心一紧。

电车的声音越来越大。

听着车轮的轰鸣声，我真切地感觉到我们确实在往回走。

“佐木哥哥。”

她的声音让我睁开眼睛。

美衣看着窗外。

“到了哦。”

不管过了多少年，那个地方都没有变。灰色的站台。湿漉漉冒着汗的水泥地。褪色的长椅。盛夏的烈日。

美衣拉着我的手。

下了电车，蝉鸣声一下子包围了我们。闭上眼睛，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要是能有点变化就好了，那样也许就不会被感伤侵袭了吧。

最后离开这里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那时的我，能想象到自己会这样回来吗？

我收回视线，美衣正盯着我看。

“能走吗？”

我点点头，开始走。

今天，是她父亲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