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

回到病房，美衣正静静地呼吸着睡着。点滴管无精打采地垂在她的手臂边。

“我把和步的事情告诉香草小姐了。”

我坐在病床边的圆椅子上，喃喃自语。

“真是不可思议啊。说出来之后，感觉就像从外面看着自己一样。就像在讲述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

只听得见天花板上空调的声音和美衣平稳的呼吸声。

被雨淋湿的鞋子的感觉黏糊糊的，让人不舒服。

“然后。我觉得我明白了自己做错了多少事情。”

束缚我的只有我自己的意志。就像步说的那样，我一直用自己制造的锁链束缚着自己。

也许是自私的罪恶感吧。害怕着根本不存在的惩罚，一直逃避着罪过。

“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美衣为什么偏偏来到了我这里呢？对她来说，我应该是无法抹去的创伤才对。

为什么她会对我如此执着呢？

“没有人会恨佐木哥哥哦。”

听到声音抬起头，美衣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眨了几下眼睛。她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额头。”

“额头？”

“香草小姐的口红。”

我赶紧用手去摸。

用手擦了擦，什么也没有。

美衣面无表情地说。

“骗你的。那个人没涂口红吧。”

“为什么？”

“额头很好。”

她慢慢地翻了个身。

“差点被香草小姐抢走了。你没要她的联系方式吧？”

我反射性地把手放在装着香草联系方式的口袋上。

美衣什么也没说。

在她说话之前，我先开了口。

“感觉怎么样？”

“平静下来了。果然药很有效。”

美衣呼出一口气。

“之前在那边的时候也吃过，药吃完了就停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中学之后。”

美衣看起来迷迷糊糊地很困。

“小学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上了中学之后。大概是姐姐结婚的时候吧。”

她说第一次发作是在去学校的路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上了中学之后突然就变得很浮躁。听到很多闲言闲语。小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些，但是现在好像大多数人都这样。大家都像变了个人一样。”

“嗯。”

“在上学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看到警车来了，还有红色的警灯，就想起了爸爸。觉得不舒服。”

然后，她一个人蹲在那里。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救护车送到了这里，像现在这样打着点滴。

“从那以后就开始在意别人的眼光了。觉得大家都在谈论自己的闲话。实际上也是这样。在班级里也变得不合群了。以前还能靠武力解决问题，现在也做不到了。”

她轻轻地呼吸着。

从透明的管子里滴下的液体，有规律地流向她。

“觉得自己周围都是讨厌的东西。”

她说那是影子。

其他人的脸都失去了形状，看起来是黑乎乎的一团。

“我想上了高中也许会不一样。但是并没有。从中学就一样的人在传我的闲话。结果一切都毁了。所以我来到了东京。”

“那样的学校，没必要勉强自己去。”

“你之前说的不是这样哦。”

“我改变主意了。”

“那太好了。”

她放松了脸颊，把头转向我。头发乱糟糟的。眼睛无神地浑浊着。

“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哦。我也吃了安眠药，不会生气的。”

“下次再说吧。”

“说吧。你决定了什么吧。”

她像是看透了一样说道。

“我会给步打电话。”

“你能做到吗？”

“我会做的。然后让她来接我。我和你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你讨厌吃了精神安定剂的女人吗？”

“不是。”

不能再和美衣在一起了。

我果然不应该和她有牵扯。和美衣在一起，她只会越来越糟糕。

“我不能和你一起生活了。”

沉默降临。

过了一会儿，美衣动了动身体。床单沙沙作响。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这样啊。”

和她平静的表情相反，她的声音很虚弱。

“这就是失恋吧。”

她流着泪。

眼泪顺着脸颊直直地流下来，打湿了床单。

“我终于明白佐木哥哥的心情了。”

她没有看我，说道。

把头靠在枕头上，美衣再次闭上了眼睛。

流下的眼泪的痕迹，一直留在了床单上。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确认她再次入睡后，我离开了病房。出去后雨还在下着。我坐在和刚才一样的吸烟处的蓝色长椅上。

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

有她的名字。

很长时间都没有用过的她的号码。在屏幕上也只是一串字符而已。没有落上灰尘，只是在那里。

八条步。青梅竹马。曾经的恋人。

“喂？”

响了几声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是佐木君吗？”

电话那头的她，声音里带着些许喜悦。

“是佐木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