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他知道没有可能了。

玄影将伤痕累累的脸深深的埋在母亲的怀里，痛声哽咽，哭的像一个孩子。

“母亲，我知道我无法给自己辩解，所有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

“我们母子以前在南行宫过得什么日子，母亲受南王妃的欺凌，不是打就是骂，我看多了，就在这封闭的世界里变得孤僻冷血，我很小的时候就去讨父亲的欢心，处置犯人，双手沾血，我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热血沸腾，这种极端的发-泄方式让我嗜血，性格的缺陷让我患了轻度暴虐症，母亲为了我，偷偷的将我送离了那吃人的南行宫。”

“从南行宫的二公子变成了阿娇房的一名小厮，我在那里遇到了凤菱雪。”

“我和她有着相同的身世境遇，但是我活在阴霾里，她那么的阳光，美好。”

“每逢节日，别的女孩收到贵重的礼物攀比炫耀，她却只要咬一口我给她烤的红薯，就眉眼弯弯的对我笑。”

“拥有她的同时我经常觉得惶恐，不安，自卑，怕她有一天会遇到比我好的，怕她有一天会突然离开。”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样，她成人礼那一天，约好的时间，她没有来，我回去找她，她的房门紧闭，我被人踩在脚下，弄花了脸。”

“这三年的日日夜夜都让我受着蚀骨之痛，我知道负了母亲，让母亲怨恨，但是我想我需要这权势地位，我一刻不敢停，只想往上爬，我想爬到那高处去看一看…曾经失去的她今昔何在，我想知道以前我配不上的今时今日还够不够资格得到她？”

“半张丑陋的容颜，千疮百孔的心，我堕落在黑暗里变得愈发偏激而病态，自私狭隘。”

“再相遇，她还是那样的美好，美好的让我想将她毁了，我鞭打过她，扇她耳光，将她踹倒在地，甚至订婚宴那一天她倔强的不肯跟我开口求饶，我就在想在她脸上刻字也好，她丑了就没人喜欢了，就没有人再跟我来抢她。”

“我想让她怕了，让她服了，让她顺了，这样她就不敢再离开我，我就可以折了她的双翼囚住她，永远的占有她。”

“母亲，我知道错了，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就算有万一的可能性，我也不敢想了，不配想了。”

“这些日子我脑海里总在想那一天带她去坐高空索道，她灿若星辰的眸，那天她生日，轻轻环上我的腰给我的拥抱，我想她对我有千言万语，那日晚上她满目希翼的看我，也许想告诉我她曾经被人强爆，她想寻求我的安慰，庇佑和保护，她大概想我对她说一句，没有关系菱菱，那不是你的错，但是…我将她推开了，我冷冷的呵斥她，看她点燃的双眸又变得暗淡。”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明明…明明这三年，我没有一刻忘记她，梦里都是她，心里有多恨她，就有多爱她，为了她拼了命的往上爬，还有那枚戒指，我想娶她…”

玄影突然无声，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他该做的都做了，尽一切可能的羞辱她，摧毁她。

她说他不是她的影哥哥了，她说他跟那些想强爆她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

终于有一天，他成了她眼里的恶魔。

是他亲手杀了她。

虞妾看着趴在她怀里的儿子，心如刀绞，“去吧，去看看她。”

玄影摇头，“不敢，我不敢，我还没有想好，没了她，我该怎么办？”

恨也罢，错也好，这么多年了，他的世界里都是她。

她突然走了，世界就塌了，他没想好该怎么办。

他该拿自己怎么办？

虞妾收了收眼泪，摸着儿子的头，“去吧，我刚才看了她，她已经醒了。”

她已经醒了。

玄影一僵，迅速抬眸，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震惊茫然，“母亲，你什么意思？”

“菱雪没有死，这不过是唐小姐让司空神医做的假象，替菱雪好好惩罚你一下的。”

话音刚落下，玄影已经起身，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直接冲出了门外。

主子走了。

凤姑娘醒了。

阿周迅速笑了，这太好了，他起身，也想跟出去。

这时耳畔响起虞妾的冷声训斥，“你去哪里？”

阿周迅速跪了回去，“夫人…”

“办事不力，自己去领一百大板，小惩为戒！”

阿周，“…”

冤枉啊夫人！

……

房间里。

玄影直接冲了进去，床上没有人，他那双猩红的墨眸四处看了看。

“银面王。”这时耳畔响起了一道软糯的嗓音。

玄影回眸，唐沫儿站在门边，那双盈亮的澄眸正看着他。

“菱雪呢？”他哑声问。

唐沫儿看向前面的阳台，“在那里。”

玄影拔腿，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他伸出大掌，掀开了层层纱幔，现在是黄昏，阳台的玻璃门没有关上，很容易就看见一道俏丽的身影站在那里。

凤菱雪穿了宽大的病号服站在阳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清纯的落在她的肩后，金色的夕阳镀了她一身，绚烂的让人移不开眼。

玄影站在后面看着她，再也移不开脚步。

晚风徐来，她几缕发丝随风摆动，空气里似乎都弥漫出了她发上的香气。

玄影缓缓伸出手掌，想抚一抚她的发。

想触一触她的温暖。

他总怕这一切是一场梦，待会儿就醒了。

他的指腹快要触到她的发了，这时凤菱雪动了动，转过了身。

玄影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了她的怀里，她没有看他，而是抱着一个枕头，嗓音柔软的低哼，“牟牟，我们回去睡觉觉吧…”

她抱着枕头走向他，和他擦肩而过，然后上了床。

玄影回眸看她，她半侧小脸绝色而柔软，莹润如玉，一点都不像疯的模样。

牟牟…

牟牟是谁？

这时唐沫儿走了过来，小声道，“银面王，牟牟是菱雪的女儿，成人礼前一晚菱雪被毁了清白，很快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生下了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