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小兄弟……”老人握住陈文非的手。

陈文非只感觉到一双异常冰冷的手突然握在了他的手腕上。

“没事的叔，你这个一定还有救，相信我！”

老人摇摇头，始终不松开陈文非的手。

“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就算你真的救活了我，也只不过是让我继续痛苦地活着罢了……”

老人的这句话，让陈文非沉默了。

空气沉寂了许久，陈文非不愿让老人放弃生的机会，可他却想不到该怎么劝这个比自己大两轮还多的长辈。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众人在各自僵持的时候，一个陌生人从身后走到了众人的身边。

“先生，您的财产捐赠手续办理好了，所有您名下的财产已经全部捐赠给了希望工程。”

众人转过身来，一位身着西服的年轻人，此刻正站在众人的身边。

想也不用想，是在和这个老人说话。

原来老人不只是在回去之前报了警而已，他可能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就算自己死了那个土大款也得不到一分财产。

只是他可能没想到，土大款会有武器。

“房子呢？”老人抿了抿眼角说道。

“房子也依您的吩咐，交给银行拍卖了，拍卖所得款全部捐赠给抑郁症儿童机构。”

“好。”

老人说完这个字的时候，默默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一次，他松开了自己握住陈文非的手。陈文非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做，不再想着为他做点什么。

交代完说的话，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就退下了。

大概又是一会的沉默，“所以……你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陈文非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人没有立马回应，只是在缓了一会以后点点头。

陈文非也显然并没有放弃：“那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的人感受？你的女儿！你舍得让她就这么白白丧命了吗？”

可谁知道，老人好像也根本不在意陈文非的这些话，不痛不痒。

他望着床上睡着了那个女孩，好像是他特地给她打扮了一番的样子。

“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能多关心小西一点的话，也不会让那家伙……小西缺少的是陪伴，如果我能早点意料到的话……

那家伙假面惺惺的好就不会让小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小西，对不起，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一直没有好好陪你。你别急，爸爸马上就会来你去的世界陪你了，我们一家人……”

虽然老人的这段话说不上是对陈文非的回答，可也早已让陈文非没法再劝服他。

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还劝老人的话，自己就是那个再次让小西“孤独”的人。

小西去的世界，是哪里？陈文非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否如书上所说的“鬼门关话旧，望乡台玩月。血湖池观莲，奈何桥待渡。剥衣庭纳凉，滑油山踏青。恶狗村访友，孟婆庄小饮”那样。

是啊，确实没有办法再劝他了。老人该做的能做的，现在是都做了。他的财产、房子，所有的东西如刚才陈文非听到的一样，全部都捐了出去。

反而是现在让陈文非有些不明白，到底人活着这一辈子，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什么。

现在老人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也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那让他再拥有什么东西，他才会放弃离开的想法呢？

这大概是陈文非在这个年纪怎么想也想不到的答案。

……

老人走了，在那天把一切都化为零的时候，他终于放心地走了。

有些事情无所谓对错，就好像他已经下定决心把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全都捐出去一样。或许留着，他还可以继续活下去，重新要一个孩子或者领养一个孩子。

爱，从来就没有对错。可惜的是大部分人的爱，只能装下一个人。

不知道老人失去伴侣的时候是不是比今天更痛苦，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才让他又活了下来。可惜的是，他最终还是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这件事情说来也荒唐，他努力了大半辈子，为的就是能让仅剩下的那一个女儿——活下去的意义能过的更好。

结果没想到，最后也没能让自己的女儿活得开心。

这可能也是他最后做决定的原因吧。算是，最后的救赎。

如果他真的能在阴世里陪伴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家人，希望能如他所愿。

送走老人的时候，陈文非的心里百味陈杂。

他终于知道原来蔡前辈他们也早就看出来老人可能还有救，只是他们更清楚老人已经没有牵挂了，所以才没有继续问。

陈文非没想到的是，老人竟然把卖房子所得的一部分钱交给了迎福馆。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老人会知道他们是来自迎福馆的，因为根本没人跟他说过。

在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的某一天里，一位同样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拿着钱和那份协议来到了迎福馆。

说是协议，自然就证明这钱不是白给的。老人在协议中提到，要用这笔钱，帮助更多，可以帮助到的人。

具体是什么样的人没有点名，蔡前辈自己心里也有数。

送走老人的第二天，蔡前辈又接到了另外一通电话，是土大款雇的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中好像是领头的那个打来的。

那天土大款昏迷以后，陈文非就暂时把不断冒血的伤口止住了，虽然并没有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还是有生命危险。

在局子的人赶来以后，就把伤者送去了医院。

那人没事，就是昏迷了几天。正是他醒来了有人打电话过来告诉蔡前辈的。

其实说到底，他们也就是拿钱给人办事的，可能很多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么做是不是不对。

蔡前辈自己一个人过去医院看了那人的状况，几个大小伙子也挺后悔的当时，各个都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做错了事确实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临走的时候，蔡前辈给了病床上那个人一张纸条说：“这个给你们，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了，都有手有脚的，给你们指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