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前在你的的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连月回问自己眼前的人，明目张胆，大大方方地回避掉肖瑾上句话给自己带来的心慌。

“我......”

这一次变成肖瑾紧张，适才他如平静海面般的眸子，出现了波澜。

瞧着连月的那副坚不可摧，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样子，也如水晶般突然出现了裂痕。

“说不上吗?”连月轻声而出，似清晨花瓣上渐渐失去湿度，蒸发而去的露水。毫无攻击性，只是淡淡的，悄悄的，除却声音几乎是了无生息。

肖瑾看了看他，喉结微动，却终究没有话，说出口。

他瞧着连月的眼色越来越迷蒙，像隔着一层雾气企图看清祁连月。

清冷男子眉头散发凉气，嘴角微勾，完全褪去适才的闲适贴近气质，悠悠出声：

“是因为你也不确定，当初的我，和现在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我。”

祁连月的声音在空气中流转，他眼中看到的肖瑾渐渐颓唐，气势败下来。好像被说中心事一般，现在倒像个孩子。

连月毕竟在这身子里待久了。

他知道祁连月之前的状态。表面上云淡风轻，凉薄无意。事实上，没有人真正接近过他。

他从未给任何机会，接近他的内心。

所以肖瑾就算在宴会上遇见他，就算一眼就看出自己性情大变，也没有太多太多的惊讶。

因为之前的祁连月早就在他心里种下了个千面百孔，不想外表所示样子的映像。

现在他到自己这儿，其实是想来问自己，想来探寻，到底为什么在奕绝尘身边的祁连月变化了表现出了不同的性格。

“对吗？”祁连月眼里没有丝毫放松怜爱。

肖瑾不知道，他自己太喜欢祁连月。以至把自身低到尘埃里。他认为祁连月有太多不同面，他永远没办法全然了解。

这便是关心则乱吧！

他不会知道，其实祁连月真的换了一个灵魂。

“连月，你不想离开太子府了吗？你不是最讨厌这样被拘束的时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昨天晚上要拒绝我?”

终于肖瑾在外界，在沙场上磨炼的防备都已坍塌。此刻在祁连月面前的，说着委屈的话，却连他的手都不敢碰的，那个稚嫩且天真的肖瑾回来了。

连月凝眸，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样的男人心灵应该像一块白玉吧!

他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绝望，磨难，可现在再次面对这个世界，脱下稳重的面具。内核还是那样单纯，清朗。

这样的人，无论经受什么，都还是对世界充满仁爱的人。

他永远都不会变!

连月很喜欢肖瑾这份特质。太珍贵了，不是常人可以拥有的。

但是......拥有这份特质的人，不适合和他在一起。

祁连月深深，深深的明白。

他身上流淌的，是自私自利的血液。他没有什么兼济天下苍生的宏伟愿望，只有自己。

肖瑾太干净，不适合和他在一起。

不同目标的两个人，如果在一起走路，双方都会难受。连做朋友都不适合。

“没有为什么。”此刻连月对面朝自己，眼色焦急等待答案的肖瑾微微动唇。

任何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快刀斩乱麻，一直是祁连月的人生信条。

看着肖瑾如寂寥夜空般的黑色瞳仁，连月没有停住话音，“我本来就是质子，国家太弱小，注定要在这个王朝待一辈子。而弈皇子是未来的皇上。只要我在他身边，就是最安全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肖将军不懂吗?”

对啊，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自古以来最烂俗的，却也是最实际的道理。

有钱有势的人，谁不愿意去巴结，去依附。

良禽择木而栖。

因为普通，因为平常，所以他很轻松便说出口来。

可是却看到肖瑾的眼色一点一点慢慢淡去。

最后，他眼里的星光熄灭了。面上那从容，稳重的气质又渐渐回来。

或许肖瑾见过太多人命于一瞬间丧命，见了太多血腥暴力，人性的挣扎。

看到太多生死的变化后，一个人的变化，一个人价值观的变化，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可信的。

即使那个人，是他在战场上一直心心念念，一直日夜期盼着能够见到的人。

“如果你后悔了，还可以来找我。”肖瑾瞬间平复了心情，像又从孩子长大成了大人。

他对着祁连月眸色坚定如磐石，声音淡淡却意志真诚道。

他的心里，除了当初让他见了一眼便不能自拔的祁连月。

除了那个祁连月，今生今世大概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吧！

“好！”

连月应得利落了当。

这是给人家面子。

肖瑾这样说，自己着实感动。这样靠谱又深情的男人，祝他有一日终寻得所爱。

祁连月同肖瑾之间除了感情的事，也无话可聊。

连月答应下来，肖瑾又深深看了他一眼，立马起身道别，一个飞身迅速消失在窗外。

祁连月看他来去无踪，都找不到一丝痕迹的飞影，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松出现在自己殿内的寝室里......

“世子，世子～”

下午，祁连月正在床上享受着自己悠闲地清梦，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呼唤，直接把他和周公下棋的棋盘给震得四碎。

“世子，世子!”

声音已经在耳畔，还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

哎～

祁连月在梦里的内心哀叹不断，真的要起了吗？

微微睁开眼，是轻音着急的面孔。

“怎......么了？”他口齿间嘟囔着，顺便翻了个身，背对轻音。

秋天不冷不热，只是凉凉的，身上担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便感觉有温柔的温度。太舒服了，哪肯轻易下床。

“世子，您起来吧？有人来拜访，您起来吧?”

小丫头虽然嘴上用得是礼貌的问句。但是动作很诚实，已经不顾一切地，大力把祁连月的身体往后面掰了。

“怎么，谁啊!”连月躺着又睡了好一会儿，难免软软的，轻音一拉就回身过去。

“是......心悦姑娘!”轻音说得有点小心翼翼。

她可没有忘记，今天早上自己提到这个名字时，世子吃自己的醋了！(嘻嘻，某音居然还在自恋中......)

“赶走，赶走，不去，我要睡觉!”

祁连月脑袋慌神般迟钝，什么“轻音姑娘”。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人，虽然耳熟，但没有映像呀！

不管了，睡觉最重要!

祁连月又翻回身子，蒙起被子就屏蔽了轻音。

小丫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世子以前没有起床气的。

怎么办?心悦姑娘现在可是府里的大红人。

她来找世子，世子却不接见。这事情传出去，府里的人又该说世子坏话了。

可是......轻音瞧瞧背对着自己的，捂得严严实实的背影，不由心里的天平倾斜。

世子.....世子想做什么，便做吧！

轻音垂头丧气地慢慢退出房间，脚踏越过门槛间那刹那，后方却突然飘来声音：“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