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无人之境

白及出了城，来到一片密林，这里遍布沼泽和毒虫蛇蝎。

因为知晓安全路线，白及避开了所有危险区域。

深入密林深处，可见一块破烂的牌子，上面刻着“无人之境”四个字。

进入了无人之境，有别于外面的凶险密布，这里暗藏这个山洞，洞口用藤蔓完全遮掩，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白及撩开藤蔓，肩上的黑鸟立马张开翅膀，朝密林飞去。

走进山洞，白及看到一个老头安然在里面后，表现得有些不耐烦，“臭老头，慌慌张张地叫我回来干嘛？”

山洞里摆放着三三两两的桌椅，竹简笔墨胡乱摆放着，石壁上凿了几个坑，放置着燃烧的蜡烛。

“小泽呢？”白及进了山洞后，边放下竹筐，边四处找秋泽在哪里。

“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一个年迈的声音回答。

白及口中的臭老头正背对着他收拾着行李。

白及见了，立马走过去，“你收拾行李干嘛？”

“去会一个故人。”老头嘴上回着话，手上自顾自地不停收自己的东西。

“故人？”白及感到疑惑，认识老头这么久了，没听他说过自己还有什么故人，“什么故人？”白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不正经，“难道是你年轻时的相好？”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那故人是我师兄！前些日子，我们师父忌日，我回去祭拜，正好遇到他了。对了，你也要跟我一起去，连带着小泽一起。”

“我也要去？”白及表现得有些不情愿，“你们师兄弟相聚，我和小泽去干嘛？”

老头收好包袱后，颇为依依不舍地环视着这个山洞，道：“这一去，或许就不会回来了。”

“什么？”白及震惊地站起来，“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那些鸩鸟为何人饲养吗？我师兄他们也在调查，虽然还未查清，但这鸩鸟在巫桓和大瀚的边境地带早已泛滥。”

“所以，你师兄叫你跟他一起调查？”

“没错。”

白及惊奇地上下打量着老头，道：“原先我还以为老头你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收尸人兼仵作，没想到真实身份还有些不简单。”

“少废话！臭小子，赶紧收拾东西！”

白及眼底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坐下来，顺手拿起一本书简翻看，道：“不去。”

老头看见了，直接夺走他手中书简，道：“你戴着白绫根本看不见字，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为什么不去？”

白及早已决定重生后不再参与到那些事中来，三年前他不听珀玉警告，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果这次还一意孤行，白及不知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当然这些不能为人所道，白及只能默默藏于心底。

“臭老头，我与你不同，有些事不能顺心而为。”白及有些力不从心。

三年前，白及毒发身亡，气绝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千辞山的乱葬岗，是臭老头将他捡回来的。

臭老头孤零零一个人，天南地北地流浪，当时白及并不知自己该去往哪里，在这世间并无自己的立足之地，就随着老头四处流浪。

后遇到河西之战，二人就辗转来到依陀国，带着秋泽一直生活至今。

“有何不同？”老头不解。

“老头，你不懂。”

老头盯着白及，眼里流转着些许期望，但见白及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拎起包袱，“看来此生是听不到你唤我一声师父了。”

如果可以，白及何尝不想。

老头背上包袱，迈步离开，走至洞口，忽而停下，沉默了片刻，道：“阿枯，你的余生不该活在黑暗里。”虽然不清楚他以前经历过什么，但老头不想他再把自己困在这无人之境。

话落，老头背着包袱，在洞口处消失。

余生？

他来到这里就是一个错误，自以为可以力挽狂澜，到最后不仅搭上了无辜之人的性命，还害得自己过上了穷困潦倒、暗无天日的生活。

想救的人救不了，想制裁的人束手无策，想回去却迟迟等不到回音，想见的人只能从旁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没有人比他活得更像一个笑话。

白及常常会想，如果那次徐来没有披上他的衣服冲出去，最后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看着空荡荡的山洞，现在他除了这杂乱无章的黑暗，只剩秋泽了。

当初一意孤行要带走秋泽，然而带秋泽过上的却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还不如就让他待在楚府，至少衣食无忧。

“徐来，你在九泉之下是不是后悔认识我了？”白及如叹息般呢喃。

这时，秋泽走进了山洞，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白及见他回来了，就扬起笑意，开心地走过去，道：“小泽，今天在外面玩得开心吗？又见识到哪些药草了？”

“你看我的样子像玩得很开心吗？”秋泽脸上印着大写的“郁闷”两字。

三年时间，秋泽仿佛长大了许多，明明只有八岁，但时常表现得老气横秋。

“怎么啦？是不是玩累了？”

秋泽满脸写着不开心，摇摇头，道：“百草哥哥，你说那些花草树木为什么不能像人一样说话呢？你不让我走出这片树林，都没人跟我说话。”

白及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一直以来，白及都没有考虑过秋泽的感受，他不过八岁，一个小孩的童年不该与世隔绝。

在这一瞬间，白及恍然大悟，自己擅自将他关在这个无人之境之中，虽然让他远离了世外的凶险，可以潜心学习医术，但无疑也是一种自私的行为。

“小泽，你想离开这里吗？”白及蹲下来，看着秋泽。

秋泽顿时双眼放光，满脸透露着期盼一般的欣喜，道：“可以吗？”

白及看着他满脸的兴奋，开始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大的错事。

他可以活在黑暗里，但小泽是无辜的，他应该活在阳光之下。

于是，白及带秋泽离开了无人之境，去找老头。

所幸老头腿脚慢，白及带着秋泽在无人之境的唯一出口处追上了老头。

老头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看着白及带着秋泽走出了无人之境，两条白眉皱在一起，成了一条直线。

“臭老头，你这体力不行啊，怎么才出来就坐下了？”白及走到他面前，开始不正经地调侃。

“还不是你臭老头臭老头地叫，被你越叫越老。”老头没好气地说。

“师父～”秋泽软糯糯地唤着老头师父，然后扑进他怀里。

老头一见到秋泽，态度立马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抱着秋泽一脸宠溺，“为师还以为你百草哥哥真的忍心把你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辈子。”

“臭老头，你是料到我会为了小泽而走出无人之境吧？”白及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老头一副随你怎么想的模样。

事已至此，白及还能说什么呢？大不了就是换个地方隐姓埋名地活着，继续做一个事不关己的闲散之人。

不过，看着秋泽因为离开了无人之境而雀跃的模样，白及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肯定是对的。

“喂，臭老头，你准备去哪儿找你那师兄啊？”白及不禁发问。

“大瀚并州上谷郡。”

“上谷郡……”白及低声自语，甚是觉得这地名在哪里听到过，但也没有多想，“并州！那么远！”

虽然不知道上谷郡具体在哪里，但并州，白及是知道的，毕竟是曾经参与抗疫的地方。

因为路途实在有些远了，所以他们就想着去城中找找看有没有顺路的商队。

碰巧的是，白及遇到了伏浩初，他和他的商队正好要去巫桓国，会途经并州。

于是，白及他们就搭上了伏浩初的商队的顺风车。

白及和伏浩初坐在同一辆装载着货物的马车上。

伏浩初坐在左边拿着鞭子策马，白及坐在右边，悠闲地靠在木箱上，享受着春日的阳光。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伏浩初看了一眼白及，突然问。

白及的头向伏浩初微侧了一下，不解地“嗯”了一声。

“来到这里之前。”伏浩初解释。

白及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转而显得有些无奈，“医生。”

伏浩初有些不解地望着白及，好奇他为何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白及看出伏浩初眼中的困惑，笑着说：“看不出来吧？明明干的是行医救人的行当，按理说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可偏偏命运就是那么令人捉摸不透。你呢，你来这里之前是做什么的？也是做生意的？”

“对啊，不然能干什么？不过显然古代的商人与二十一世纪的商人不同，这古代的商人完全是国家的提款机。”

“怎么说？”

“君主专权，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伏浩初用着调侃的语气说。

“我觉得这跟君主专权没关系，因为无论是二十一世纪，还是古代，资本永远不能凌驾于国家之上，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从古至今都不变的定理。”

“罢了罢了，伏某早已接受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