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恩祥看着俞筱，不相信自己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他甚至想找大夫来看看，俞筱这疯病是不是还没好。“你，你说什么？”俞恩祥惊讶之下几乎都破音了。

俞筱自得一笑，“爹爹，三皇子与女儿两情相悦，这事儿德妃娘娘也是知道。不然宫里赏赐，为何德妃娘娘独独给了女儿一串佛珠？爹爹，三皇子的侧妃，与一个西南商贾的儿媳……何去何从，您觉得呢？”

俞恩祥颤抖着手指着俞筱，像是被俞筱气得说不出话来。俞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又躲回了许氏背后。许氏没讲俞恩祥那副怒气冲天的模样放在心上，上前说道：“老爷，筱儿跟三皇子的事情已成定局，您生气也没有用了。不如想想怎么把那家人的聘礼退回去。那家人既然舍得银钱，想来求的也不过是门路，是关系。咱们二房如今虽然比不上……“

“你给我闭嘴！”俞恩祥突然暴起将许氏搡到一边，丝毫不顾及俞筱就在一旁看着，“三皇子？你跟三皇子就在太后千秋节上见了一回，你如何肯定你俩两情相悦？你又如何肯定连德妃娘娘也满意你俩的事情？！“

俞筱手腕一抬，俞恩祥当即说道：“一串佛珠而已，赏你的时候也只是说怜你体弱，做不得什么准。你可有别的凭据？”俞筱思来想去，竟当真再找不出别的东西。唯一能证明她跟三皇子有点关系的那块玉佩，还被她当天就送到了德妃的面前。

俞恩祥见俞筱面有难色，似乎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心头三分期待瞬间没了踪影，怒意重新占领了他的思绪。俞恩祥上前就是一巴掌，将俞筱打翻在地，指着她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你若是还没疯彻底，赶紧回去佛堂里呆着！空口白牙也敢攀扯皇子？我若是信了你，丢脸事小，我们全家都得被你连累死！“

俞筱挨了一巴掌，嘴角都被打破了。她不敢反驳，只能埋着头嘤嘤地抽泣。许氏扑到俞筱身边，焦急地拉着她打量了一会儿，确认她没什么大碍才松下一口气。这时只听俞恩祥说道：“赶紧歇了你攀龙附凤的心！没那个命就别做那个白日梦！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丧门星！”

“老爷！筱儿所说句句属实，您不信……您不信可以让人去问三皇子啊！”许氏看着俞恩祥哭道，俞恩祥被这两母女气得头都晕了，恨不得拿把刀把这两个不长脑袋的女人结果在这里。

“问三皇子？你让我去问什么？！啊？问他我女儿是不是跟您有首尾？我还要不要这张脸，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下去！？再说了，若是俞筱当真跟三皇子有什么，为何三皇子那边迟迟不肯透露风声？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德妃看上了刘侍郎家的小女儿，要指给三皇子做侧妃！这里面可有你的宝贝女儿一星半点的事？！”俞恩祥喘着粗气说道。

这段时日，俞筱沉浸在跟即将成为三皇子侧妃的美梦当中，许氏又因为没了管家权，不再能出入京城贵妇们的聚会，所以这两人当真是眼瞎耳聋，对外面的事情是半点不清楚。此时被俞恩祥点醒，母女俩都有些瞠目结舌。特别是俞筱，之前她得了德妃的赏赐，自以为自己进三皇子府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谁能想竟然还有这么一出事？

什么刘侍郎家的小女儿，这又是从哪儿杀出来的程咬金！

“不可能！”俞筱捂着自己的脸尖叫道：“三皇子说过的，他会迎我进府！他答应我的！还有德妃……那么多人她不赏，偏偏就赏了我！这难道不是她同意了的意思吗！”

俞恩祥看着俞筱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倒是信了她跟三皇子可能真的有点什么。可是他信没有用，德妃不吭声，三皇子不行动，他们女方难道还能上赶着去逼皇家娶自己的女儿？若他是正儿八经的靖勇公，倒还能去皇帝面前哭一哭，可他一个礼部员外郎，扔到京城大街上刨都刨不出来的小角色，有什么资格？

“这件事，你们给我烂在肚子里！”俞恩祥阴沉沉地对许氏和俞筱说道，放弃这样一条路子，他也觉得可惜。但是俞筱手中没有凭据，他也没办法。若是骤然闹起来，皇家一翻脸，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嫁去西南。那家人虽然上不得台面，可也算当地富户。保你吃穿还是没问题的。别逼我对你用狠的，哪怕是具尸体，到了日子也得给我上花轿！”俞恩祥盯着俞筱，咬牙说道。话音一落，俞恩祥就往外走，跟这母女俩多待一会儿他都嫌晦气。

许氏跟俞筱都傻了，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如今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俞筱突然打了个冷颤，她不能嫁去西南，西南穷乡僻壤，毒虫又多，她不要去过那种日子！

俞恩祥的衣摆从俞筱身边拂过，俞筱猛地回过神，反身抓住俞恩祥的衣摆，尖声叫道：“我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我不能嫁给别人！不能！”俞筱的话音一落，整个房间安静得如同坟墓一般。许氏都不敢抬头去看俞恩祥的表情，她垂着头，浑身轻颤，趴在地上的俞筱却已经完全没有顾忌。

“爹，我跟三皇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若是嫁给了别人……有了孩子，这怎么说得清楚呢？”俞筱仰着头看着俞恩祥，像是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断地强调：“爹，我是三皇子的女人啊，你将他的女人随便嫁给了一个乡野村夫，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啊？”

俞恩祥低下头，看着拉住自己的俞筱。那眼神及其冰冷，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他损毁的死物。过了好久，久到许氏额头遍布汗珠，才听见俞恩祥阴鸷地问道：“你上了三皇子的床？”

俞筱猛点头，迫不及待地说道：“是，就在千秋节当天，我就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这些时日，我们也一直都有来往。爹，你去找三皇子，他不会不要我的。只要你去了，我就能进三皇子府。你女儿就是皇子妃了爹！你若是成了三皇子的岳父，您，您还愁什么升迁呢？到时候多的是人巴结您，钱财、名利，你要什么有什么啊！”

俞恩祥看着俞筱，看似不为所动。可眼中的光彩却随着俞筱的话语而闪动，他蹲下身，攥住许氏的领口将她一把拖到自己面前，冷声道：“请大夫，验身。若是你们两敢用这种事来骗我，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俞恩祥说完，松开许氏，将衣摆送俞筱手中扯了出来，脚下生风地除了爽心苑的门。俞恩祥一走，许氏跟俞筱都跟卸了力一般瘫了下去。

“娘。”过了一会儿，俞筱才开口说道：“爹还等着信儿呢，赶紧找人吧。”许氏也缓过神来了，她亲手将俞筱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俞筱红肿的半边脸，心中五味杂陈，“你放心，你爹刚刚没有把话说死，就说明他已经动心了。这事儿六七成是稳了。”

俞筱笑了笑，眼底却一片木然，“稳不稳的，还得看我命好不好，这次赌得准不准。”俞筱一边说，一只手缓缓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娘，跟姐姐那边也说一声，若有万一，还有姐姐那边能作保。反正我是不会离开京城的，如果爹执意如此，我就一刀抹了脖子，让他用尸体去换那家人的钱财吧！”

许氏心头一跳，连忙道：“胡说！咱们计划了这么久，怎么会让你败在这个时候！你先歇一歇，我这就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俞恩祥和许氏坐在正房前厅，许氏偷偷从外面带进来的稳婆跟俞筱就在内室验身。房间里落针可闻，俞恩祥垂眸看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许氏则是全部心思，都在内室的俞筱身上。

一阵细碎的声响之后，稳婆从内室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许氏，有看了看主位上面沉似水的俞恩祥，偷偷咽了口口水。这高门大院里头腌臜事情不少，她这些年也没少见。有的小姐禁不住外人花言巧语，糊里糊涂地就珠胎暗结，瞒不住了被家里人发现，多是请她们这样的人上门来收场。

稳婆定了定神，走到中央朝俞恩祥行了礼，说道：“老爷，太太。小的给小姐看过了。小姐这身子……确实不是完璧。而且……”

俞恩祥听见俞筱破了身，脸上也没有丝毫动静。许氏见稳婆面有难色，问道：“还有什么事？别吞吞吐吐，赶紧说。”那稳婆转向许氏，偷偷觑了眼俞恩祥，说道：“小的这些年经手过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女人家的脉象小的也知道一点。刚刚小的顺手给小姐把了脉，就脉象上来看……小姐怕是有喜了。”

如果说刚刚俞恩祥是古井无波，那稳婆这句话一出口，俞恩祥脸上突然迸发出灼人的光彩，他盯着稳婆，问道：“当真？你若是敢胡说……”

稳婆吓得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说道：“小的绝对不敢胡说，只是月份太小，为了保险起见，要么再等等，女人家是不是怀上了日子一长肉眼就能看出来。要么……就请大夫过来把把脉，虽然月份小，但是还是能把出来的。”俞恩祥听完稳婆的话，转着手上的扳指半响没有说话。

许氏在最开始的错愕之后，此时已经稳住了情绪，她按耐住心头的狂喜，对稳婆说道：“行了，下去领赏吧。你也是这上面的老人了，出去之后怎么说怎么做，用不着我教你吧？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稳婆赶紧说道：“夫人放心，干咱们这个的，首要就是嘴严。您放心，出了府上大门，小的就忘了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透露半点府上的事情。”

许氏点点头，挥挥手让那稳婆退下。房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里俞恩祥跟许氏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俞恩祥先绷不住了，“没想到啊，你跟俞筱倒真是豁的出去。”俞恩祥瞥了一眼许氏，冷笑道。许氏不为所动，反而还笑了笑，说道：“现在这样的结果，老爷不满意吗？”

俞恩祥哼了一声，又不说话了。满不满意，从他的表现也看得出来了。之前还闹着要将俞筱嫁到西南去，现在俞恩祥却坐在这里，动都不动，就知道他已经放弃了西南那笔浮财。毕竟对俞恩祥来说，当三皇子的岳父可远比得一笔聘礼要有诱惑力得多。

“老太太那儿是个难题。”俞恩祥突然说道，听见俞恩祥这样说，许氏总算是放下心来，“老爷想岔了，如今可不是咱们上赶着要去巴结三皇子，而是三皇子看上了咱们家筱儿，执意要求娶。老太太纵有天大的不乐意，还能回绝皇家的亲事不成？”

“老爷，筱儿肚子里，可是三皇子的第一个孩子啊。”许氏志得意满地笑道，内室之中，俞筱听着外间许氏跟俞恩祥的谈话，垂眸看向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幽幽地笑了起来。

老天爷到底还是照顾她的，这一次，让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