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惜锦和楚洛风从耳殿转出。

馨灵回眸一笑：“惜锦，这一幕隔断时间就会上演一次，我都见怪不怪了。”

楚洛风皱眉：“我在红珞城见过宸子玠，直觉他与现在判若两人。”

“是啊，我也不懂，从前他对我一直是相敬如宾，和亲是情势所逼，他心里最爱的还是桑昭仪，其次是林贵妃，他们算是青梅竹马的情义。”

“但你们刚才也瞧见了，他眼里分明有深情，让我毛骨悚然，我真的看不清了。”馨灵唇畔勾了一泊自嘲。

沐惜锦眸光沉沉，宸子玠她也见过，彼此都说过话，那时的他身材伟岸，意气风发，没有眼前所见的颓废和病态。

难不成是被太后掌控，失去了活力？

“馨灵，皇上一直很听太后的话么？”沐惜锦轻抚她的肩头，心底一股疼惜如水奔腾。

馨灵摇头：“不是！至少三个月前都不是，太后贤名远播，对皇上也疼爱，他们母子亲近一如寻常百姓的暖情，令人羡慕。但皇上对太后不时塞美人却是十分反感的，也对祖规视而不见，专宠桑昭仪和林贵妃。”

“自从皇儿和二皇子三皇子相继出世，皇上去了趟仁安寺，回来就忧心忡忡，逐渐消瘦，也越来越听太后的话，贪恋女色也是那时开始的，即便桑昭仪闹过几次，丝毫不起作用。桑昭仪和林贵妃心灰意冷，也懒得理会了。”

“三个月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沐惜锦看向窗外，宫苑深深，若人心一般深不可测。

一缕凉风送来阵阵花香。

她方想起先前的疑问：“先前执盈说翼儿这个月遭了两次难？皇上说的茉丝香是什么？”

馨灵面色一变，孩子遇险，是母亲最大的痛。她握紧掌心，尖利的指甲掐得肉生疼。

半晌，平复心气道：“皇儿月初被人差点捂死在被中，他只剩下一口气，加上年纪小，咽不了东西，百花丸和百草丸汁怎么也喂不了，幸好有你的清魂香，嫣然姐姐和执盈握桐不死心，反复用清魂香给他嗅，想不到竟然苏醒。”

事后每每想起都是惊心动魄，她眼中隐忍了一抹眼泪，多少心疼也无法弥补幼儿遭遇的苦难。

沐惜锦上前抱住她的肩膀，酸涩道：“深宫一入千般难，原以为你是和亲公主，无人敢为难你，到底人心难测。”

馨灵拍拍她的手，凄然一笑：“吃一堑长一智，我自认为将凤仪宫守卫得水泄不通，哪里料到还是让皇儿中了茉丝香。还好，百花丸解了毒。”

沐惜锦目光敛了冷泽：“茉丝香是何种香？”

“茉丝香香味清甜，闻久了令人昏昏欲睡，适宜睡眠不佳的人使用。幼儿闻了，气息不稳，手足痉挛，若无人发现，孩子也就没命了，故而凤仪宫里从不用茉丝香。”

沐惜锦气恨不已，真是恶毒啊，对幼儿下手，心肝何其冷酷？

“馨灵，二皇子三皇子也受过罪么？”沐惜锦竭力让心平稳。

“不曾！”馨灵目光如炬，“她二人绝非凶手，害翼儿的另有其人，如果我疑了桑昭仪和林贵妃，正好落了旁人的算计，让我们自相残杀罢了。”

“馨灵，我知道你们之间惺惺相惜，但你若不怀疑她们，依旧莫逆相交，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怕更危险。”沐惜锦旁观者清，“有人想挑起你们的争斗，最终不过是要了皇子们的命罢了。”

馨灵愣了愣，寒气弥漫，遍布全身，手脚冰凉：“是谁这样恨我们？”

“皇上新宠的妃子几人有了身孕？”沐惜锦握住她的手，想要温暖她的心田。

“执盈细数了下，有十位妃子，估计滢婕妤也快了，她十日前刚满十三，太后迫不及待让她进宫承宠。”馨灵口齿间带了讥讽，“估计过了今晚，淑妃非她莫属。太后一早就请皇上给她留了位置，可惜这后位啊，她想拿也拿不去。”

西栀国后宫除了皇后为尊，其次是昭仪、贵妃、淑妃、惠妃、贤妃、德妃。

“才三个月，就有十来位妃嫔身怀有孕，皇上的身子骨怪不得看上去虚弱。”沐惜锦眉头紧拧，“馨灵，你看不出有些反常？难道是皇上身体有疾，不久于人世？所以才急巴巴的想要开枝散叶？”

馨灵骇了一跳：“怎么可能？皇上身体一向强健，拉弓射箭样样拔尖，身体有疾，应该不会的。说到底，除了那个可恶的祖规，不外乎他本性好色，恰当时机显露头角罢了。”

沐惜锦沉吟片刻，心中有了计较：“或许吧。馨灵，我打算在宫中陪伴你一段日子，再离开，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馨灵欢喜道：“我求之不得，握桐，快去安排住处。”

……

沐惜锦住在凤仪宫偏殿，和安嫣然隔壁。

楚洛风和护送馨灵来西栀国的南霓国侍卫们住在皇子所附近的庑房，为便于在皇宫内走动，他换上了羽林军服。

第二日，滢婕妤果然晋了位分，她姓华，都叫她华淑妃。

馨灵身为皇后，也派了赏赐。

华淑妃来向皇后谢恩。

她容貌娇美，脸上尚有几分稚气未脱，一双大眼灵动俏丽，惹人爱怜。

虽然十日专宠，她却是极有分寸，不骄不傲，言语间也是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对馨灵没有半分轻视。

馨灵委实厌恶不起来，就是沐惜锦一旁看了，也添了几分喜欢。

等她走后，馨灵叹道：“这样可人儿送来宫中，真是可惜了。”

沐惜锦刚要接话，有宫女禀报太后宫里的原姑姑来了。

原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对太后忠心耿耿，对馨灵也非常爱护。

馨灵亲厚问道：“母后有何吩咐？”

原姑姑微笑：“太后想念大皇子了，让奴婢抱去瞧瞧。”

馨灵面上一僵：“原姑姑，不是本宫不愿意，实则翼儿才刚刚好转，本宫不敢再让他外出了，等过些日子本宫再抱去可好？”

原姑姑莞尔：“奴婢就说皇后娘娘肯定紧张大皇子，太后也说若皇后娘娘有顾虑，就让奴婢抱了二皇子去，皇后娘娘不必为难，奴婢告辞！”

馨灵松了一口气，亲自送她到了门外。

沐惜锦一身宫女装扮，从火齐屏风后转出，一壁笑道：“太后倒是很疼自己的孙儿。”

馨灵无奈道：“我倒宁愿她不疼，三天两头抱去，让我烦不胜烦。”

安嫣然自门外进来，剜她一眼：“她越是疼爱翼儿，翼儿越危险，说不定翼儿受苦，就和她过于看重有关。”

馨灵挽住她的胳膊：“好姐姐，不生气了？”

安嫣然在她额头点了点，哂道：“哪敢生皇后的气！”

馨灵一乐：“就知道姐姐不怪我。”

沐惜锦上前抱住她另一只臂膀，笑道：“安姐姐，我一直要说替姐姐画幅画，姐姐从前不肯，如今身处西栀国，也没了那层顾虑，就允了我吧，好留个念想。”

安嫣然嗔了她一眼：“好吧，依你，芳菲大师，不许画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