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纯粹、明亮，充斥着感激，看见叶辛等人，就仿佛在黑夜中看见了冲破黑暗的那一缕曙光！

以至于，纵使以孟子这样的修养，心中都不由升起一丝波动，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不必担心，我们是来救你的！”

他看着旱魃……

不！这一刻，她是女妭！

“你本不该承受这样的沉沦！”

孟子如此说道。

随着孟子的声音落下，那旱魃狰狞的身躯迅速变化。

片刻间。

她又变成了刚才那倾国倾城的玉面佳人模样。

配上这双纯粹、干净的眸子。

这一刻，她似乎成为了这天地间最耀眼的存在！

她再次变成了，当年那个与父亲一起守护人族，受人尊敬，个个喜欢、个个宠爱的小女孩！

一切归于平静。

女妭看着叶辛等人，目光从孟子等人身上扫过。

然后，她明亮的目光，停留在了叶辛身上。

根据诸人的站位，她判断得出，谁才是做主之人。

“为我一个受人唾弃之人，损耗那么大，值得吗？”

她说。

声音轻灵，正如她的目光、容貌，这般清澈、动听，令人心醉。

她的目光看着叶辛，也顺便看了一眼，叶辛手中光芒黯淡的鸿蒙量天尺。

叶辛险些沉醉在了她的声音当中。

片刻后。

他回过神来，对吕布示意，然后诸人御空落了下去。

站在女妭面前，看着这个被诅咒缠身了数千年的女子，心中轻叹一声，右手置于胸前，微微倾身，道：“大商圣皇帝辛，见过天女！”

“大商圣皇？你是当代圣皇？！”

女妭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叶辛。

叶辛微微点头，道：“三日前，吾大商三位上将，奉朕的旨意，护送荆州鼎和扬州鼎途径赤水，却遇到凶兽袭击，其中一人侥幸逃得一命，最后却又被漫天火焰灼身，朕便猜测，或许是天女在此，所以今日特意前来赤地，一为救天女脱离此地，摆脱诅咒命运，二便是为了寻找吾大商那两位失踪的上将和荆州、扬州两鼎。”

“想不到当年的圣皇未曾救我，却被后世圣皇所救……”

女妭眼中浮现一抹自嘲，旋即，他看着叶辛，脸色微整，屈身行礼，道：“女妭拜见圣皇陛下！”

说着，她顿了一下，看向赤水方向，继续道：“陛下所说那凶兽，我知道！”

叶辛一怔，道：“天女知道那凶兽的来历？”

女妭点点头，轻声道：“化身火僵后，为了不让我误伤人命，父亲将我囚禁在此地，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迷失在各种诅咒之中，身体却是不断吸收各种怨气，火僵越来越强，这封印早已困不住我，但这些年来，或许是心里仍有愧疚，或许，是不敢面对！就算冲破封印之后，我也没有离开赤地，在这漫天黄沙中，不知生活了多少年……”

闻言，叶辛等人，脸色皆是一肃，眼中浮现一抹敬佩之色。

哪怕化身火僵，潜意识的本能，却一直驱使着她留在赤地，从不外出伤人，这是何等坚定的善良？！

“而这些年来，我基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强行压制住业力，清醒一会儿，然后又逐渐沉沦，就这样毫无感觉地，生活在这黄沙地域当中……”

女妭脸色平静，但声音里，却是透着令人心酸的感觉，“最近这些年来，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但这火僵，却几乎每个月都要爆发一次！”

“就在三日前，火僵被赤水凶兽惊动，再次爆发，后来与那头吃人的凶**手，凶兽不敌败走，但我却不愿离开赤地范围，便没有追赶，不过，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叶辛眼神一动，“还请天女告知。”

女妭轻声道：“这头凶兽，名为貔貅……”

“貔貅？！”

叶辛一愣。

“对！”

女妭点头道：“这貔貅也有祖龙的血脉，当年自大战消失后，便一直与龙族大长老烛龙居住在赤水之北的章尾山中，之前我还未彻底沉沦，被父亲关在此处之前，曾经见过一次。”

“赤水之北，烛龙……”

叶辛眉头皱起，转身看向赤水深处。

女妭所说的赤水之北，自然不可能是这里的赤水之北，否则就是诸人此刻所在的位置了。

赤水流域极广，真正可称为赤水主流的，应该是在东海与南方交界的海域，那里才叫做真正的赤水。

女妭所说的章尾山，应当就是在那里！

但叶辛没想到，此事居然与烛龙有关系！

烛龙，祖龙之弟，龙族大长老，据说其身长千里，是一条人面无足的红色之龙！

能够从龙汉量劫活下来，其实力绝对毋庸置疑！

而这貔貅，乃前世神话传说中的瑞兽，怎么会与烛龙有关系？

而且竟然跑到大商疆域来吃人？！

叶辛看着女妭，道：“多谢天女告知！”

女妭微微摇头，道：“可惜我当时意识沉沦，虽然被那貔貅惊动，与它交了手，却并未留下他，不仅没能够救那两位将军，还因火僵爆发，伤了陛下所说那位将军，愧对陛下救命之恩！”

叶辛摇了摇头，道：“此事非天女所愿，朕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更何况吾朝那上将并未陨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失踪那两个，希望……他们还活着吧！”

说着，叶辛转过头，看了眼东方天际，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貔貅！

这时，女妭忽然道：“陛下若要去寻那貔貅，须得小心烛龙！这烛龙曾有一子曰鼓，当年擅自出海，与人族叛逆饮稿合谋，杀了我父亲麾下大将葆江，被父亲以轩辕剑斩首，之后那烛龙便一直记恨人族，只是当今人族乃天定主角，他不敢触碰这等因果，可陛下若主动去找他，只怕他不会手下留情……”

叶辛冷笑一声，道：“他若是敢包庇那貔貅，那朕就连他一起斩了！甚至，若是朕的两位上将被那貔貅杀了的话，不仅貔貅，那烛龙，朕也不会放过他的！”

女妭深深看了一眼叶辛，轻声道：“陛下之心性，不弱于父王，人族有陛下这般人皇带领，势必兴盛。只是，陛下还需小心那三界诸神……”

叶辛看向女妭，摇头道：“天女沉沦日久，有所不知，如今第五次天地量劫已经降临，吾人族就处于量劫中心，若非如此，朕也不会被逼至此，就连突破圣皇，都是迫于自保……”

接下来，叶辛简洁地将当今人族的情况，与女妭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女妭神色有些复杂，道：“想不到自九黎之战后，人族竟然还经历了那么多磨难……”

说着，她黛眉微蹙，道：“那我父王呢？还有诸位先祖，人族出了这等事，难道他们就坐视不理？”

叶辛摇了摇头，道：“并非不理，而是不能！毕竟，吾人族没有圣人守护……”

女妭一怔，然后抬头看了眼天际，沉默了下来。

叶辛看着女妭，正色道：“天女此刻诅咒已除，便无需待在此地了，幽禁了自己那么多年，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孟圣说的对，你本不该承受这样的沉沦！”

“自己的生活……”

女妭低声喃喃一句，眼中闪过一抹茫然。

片刻后，她眼中再次浮现落寞和痛苦，道：“只要我还能带来干旱，再次沉沦，是必然的！”

“这么多年来，我走到哪里，都能带来干旱！”

“无数人因我而死去！大地因我而枯萎！”

“慢慢的，我不敢再出去，我把自己囚禁在家中……”

“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人们都认为，只要干旱就是我带来的！”

“走到哪里，我听到的总是谩骂和恶毒的诅咒！”

“我失去了神力、自由，失去了美名、名字！”

“到最后，甚至连容貌、意识都开始不属于我！”

“在业力的压制下，每个月才有那么几个时辰，是真正属于我的！”

“我格外地珍惜这几个时辰，可是，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女妭的声音，带着颤抖。

叶辛等人闻言，心中都是不由一酸。

“唉……”

孟圣叹息地摇头。

许久。

女妭慢慢抬起头，她眼中再次恢复了刚才的清澈、明亮，看着叶辛，忽地展颜一笑，道：“今日能够消除业力，恐怕在未来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我不会再被业力侵蚀意识，而这段时间，都是属于我的！我可以趁火僵未爆发之际，出去外面走走，看看盘古大神所化的这片土地！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他眼中浮现一抹愧疚，道：“只是陛下的相救之恩，女妭恐怕无以为报了……”

叶辛摇了摇头，道：“既然已获新生，为何不继续努力一下呢？你所担心的来源，都是因为这火僵躯壳，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

“没用的！”

女妭落寞道：“不仅是父亲，当年，诸位人族先祖都已经尝试过了，这火僵游离于三界六道之外，不在五行八卦之中，不老不死不灭，却会逐渐吸收天地怨气，直到意识沉沦，彻底变成一个……永生的怪物！”

叶辛眉头皱起，“难道不能脱离它，转世重修吗？”

女妭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抹凄美的微笑，道：“当年，我与那风伯雨师斗法，本已是该死之人，但却迷迷糊糊间沾染怨气，化为火僵，我虽因它而遭受无数谩骂、诅咒，却也是因它才能活下来，灵魂、躯壳早已合二为一，同生共死……”

叶辛眉头顿时皱的更紧。

他看向孟子，道：“孟圣，你也没有办法么？”

孟子摇头道：“她说的不错，灵魂已经与火僵融合，无法分离，离之必死！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找到克制火僵爆发的方法。”

叶辛点点头，眉头紧锁。

片刻后，他看向女妭，认真道：“你相信朕吗？”

女妭一怔，抬头看着叶辛，道：“陛下不惜损耗至宝功德相救，我自然是相信的！”

叶辛道：“那你就先暂时跟着我吧，在下次火僵爆发时，朕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隐患！”

“啊？”

女妭彻底愣住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