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九可怜巴巴道：“小九当初去荆州，本是小打小闹想要弄些银子，哪里想到一句玩笑话，会搞出这许多事情？唐二小姐又是个小心眼，动不动就要哭哭啼啼，小九实在不知道怎么带樊大小姐回来面对她——”

“你呀你！”于柔意敲木鱼一般，把李三九脑门好一通敲打，恨铁不成钢骂道，“总是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偏偏每次都有你的道理。”

“——”

李三九一脸委屈，于柔意奇怪问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了？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道个歉，再让我打一顿么？”

“我今天晚上没地方睡——”

“啪——”

“我是说我没地方睡就出来溜达，见姐姐还没有睡，就琢磨着来给姐姐道个歉。”

“不痛不痛——”于柔意不好意思地帮李三九揉了揉满头包的脑门。

李三九勉强一笑：“小九出去找一家客栈休息，姐姐早些睡吧！”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在岳阳这种小县城，这个时候，想要找家还在开门营业的客栈可不太容易？李三九打个哈欠，钻进书房里就想借着坐塌对付一晚。这边刚刚要关门，就听到一声女子窃笑。

李三九开门，但见一个女子红裙绿袄，裹着一件雪白裘服；他微微一怔，问道：“小姨子，你也睡不着么？”

来人不是唐羚是谁，她咯咯笑道：“为什么要说个‘也’呢？我是睡不着，只怕二姐夫你是没地方睡才是真。”

“怎么会呢？”李三九见她是来取笑自己，也没了应付了心思。转过身去，手指尖“噗”地燃起一灯如豆，引燃桌上一盏油灯。

被自家媳妇儿关在门外，是极为丢面子的事，尤其是打趣自己的还是自家小姨子，李三九自然不会承认。

他一边装模作样拿起桌上一本书来翻、一边自顾自说道：“你姐姐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对我百依百顺、无微不至；怎么会让我没有地方睡呢？”

“——”唐羚见李三九指尖骤然出现一团火苗，正要问询；又听他一本正经地吹大气，不由打趣道，“姐夫有地方睡觉，三更半夜躲在书房里算是怎么回事？”

李三九眼皮也没抬，冠冕堂皇道：“你没看到么？姐夫是要挑灯夜读充实自己。”

唐羚失笑：“那本是《女诫》，姐夫是要学三从四德？”

“——”李三九翻来，看了看书名，毫不脸红说道，“我看的就是《女诫》，好歹我也是个即将拥有两个老婆的人，不学习些针对女子设立的规矩，怎么保证家宅安宁？”

唐羚坐到桌上，幽幽说道：“给二姐出主意不让姐夫进屋的是小妹，姐夫竟然还能底气十足地面对小妹吹牛皮，真真让小妹长了见识。”

“——”李三九愣了下，合上书本，愤然起身质问道，“你干嘛害我？”

唐羚哪里会怕他？欺上来又是笑道：“姐夫可是恼羞成怒了？”

李三九一把把她推到一边，不耐烦道：“我要睡觉了，你爱干嘛干嘛去，以后不要来烦我。”

唐筱怒道：“小屁孩，你敢跟我摆谱？”

要说唐羚最近也不好过，因为上次的事，唐筱防着她，丫鬟疏远她；于柔意给了她一巴掌，两人到现在还互相看不顺眼。

唐羚在李家众叛亲离，每日度日如年；难得撞上一个可以陪她说说笑笑的人，排解一下心中烦闷，又被人嫌弃了，心中什么滋味就可以想象了。

李三九憋了一肚子气，自然也没有心思理她？张口吹了灯，翻身就去榻上睡觉，直接给了唐羚一个背影。

姐夫和小姨子闹矛盾，无论对错，两个人的名声都要受到很大影响。如今正家宅不宁的李三九，若不想多生事端，除了不理唐羚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唐羚同样如此，再闹下去，李家没有她容身之地；只能回唐家堡，享受“三年有期徒刑”。

她跺跺脚出门，回到自己房里，很是大哭了一场。唐羚满心委屈：

面都没见过一次的未婚夫死了，她就要给人守孝三年。和小姐夫小小的胡闹了一下，“误会”也解释清楚了，还是人人都看她不顺眼。

唐筱紧盯着她与李三九接触也罢了，还委婉劝她读读女诫；于柔意打了她一巴掌，到现在看她，还满眼鄙夷；甚至丫鬟们都觉得她不守妇道，对她很是疏远……

如今，唯一一个能用清澈眼光看她的小姐夫，也跟她闹翻了。

唐羚起初是生李三九气的，哭过一场之后，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过分了。再想到李三九一个人孤零零，睡在书房里的冷榻上，就更是过意不去。

她抹了抹眼泪，从床上爬起来，扛起一张被子又出了门。当蹑手蹑脚的唐羚把被子小心盖在李三九身上时，李三九醒了。

李三九压根就没睡着，他不怕冷、心里也不是装不下事。可是骤然从一个软玉满怀的暖被窝，换到冰冷的硬榻上，心里肯定会有落差；有落差，就难免反思自己，为什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一张温暖的棉被落在李三九身上时，他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一把就把送被子的人抱在怀里。

唐羚本正要走的，猝不及防被他一抱，一屁股就摔在了床上；李三九两只手正缠在唐羚胸脯上，让她吓了一跳，忙是挣扎。

“娘子，小九错了——”李三九低声下气的声音传来，让挣扎不脱的唐羚幽幽叹了一口气：她刚刚回房把裘服脱了，李三九又认错人了。

裘服脱了，身子很快就有些凉，唐羚绝对没有跟姐夫拥抱取暖的意思；可是，姐夫身上好热……唐羚几乎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办？

“——”唐羚还没想好怎么办，已是被李三九又往怀里紧了紧，还用被子给一起包住了。

李三九见她不搭理自己，只当“唐筱”还生着气，厚着脸皮转移话题道：“娘子出来，怎么也不披一件厚些的衣服，不知道冻坏了你，小九会心疼么？”

“你要是真知道心疼我就好了，”唐羚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