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唇边挂着笑，只不过她这笑在玛吉空行母眼中，却十分冰冷慑人。

不管是人还是鬼，看清自己身份，唐宁一直觉得是件很重要的事。

明明是如友人聊天叙旧一般，轻声讲这些话说出，但玛吉空行母还是能从中感受到慑人的冷意。

仿佛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将她满腔激动，满眼疯狂，一下给全部扑灭。

瞬间清醒！

对上少女那双平和的眼眸，此时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正在仰望一座高山，威压甚重。

能给我什么？

自己现在能给她什么？

看到疯狂的情绪从玛吉空行母眼中退去，看到她因自己的话语瞬间变得清醒，唐宁以为她会就此闭嘴，谁知道……

“这个！”

一种意想不到的东西，从两人相交的手传过来。

汇入唐宁魂体之内，让她下意识挑起眉，表露出诧异。

“我知道你需要这个东西！”

许是因为自己生前为空行母，死后被埋在圣殿之下，得以感悟些许真佛大道的缘故，她能隐隐感知到这名少女对怨气的需求。

感受到怨气正源源不断向体内流入，这是唐宁没有想到的事。

“不止我的，寺中所有已故明妃、佛母的怨气，甚至以前死去的空行母的怨气，我能全部召出，全部都给你！”

可以的！

自己能将那些人的怨气全部召来，全部奉给眼前这名少女！

“只要你答应我，把伽耶杀死，把这座寺庙推倒，我把那些怨气都奉给你！”

更炙烈的疯狂，在玛吉空行母眼中重新跳动。

为了能把伽耶法王杀死，她已经不再计较任何后果。

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一个即将溃散的似鬼非鬼的人去计较？

怨气？

看着不顾一切将怨气输入自己体内的玛吉空行母，唐宁唇边的笑，忽地多了几分真实。

不管她是通过什么手段，看出自己需求的。

但她开出的条件……

自己却是舍不得拒绝。

虽然怨气这东西，好像世间哪哪都有。

可那都是一缕一缕存在着的，就算收集在一起，也需要不短时间才能集满一瓶。

这东西要是那么好弄，二豆村落所在的山头，也不会有成千上万的怨魂飘荡了。

“帮你杀死伽耶法王可以，但把这座寺庙推倒，这一点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

能做到的事，她唐宁肯定直接说能。

至于没有把握的事，她也会如实告诉对方，表示不确定。

“可以！”

之所以要把这座寺院推倒，是因为玛吉不想再有人跟自己一样，不管是生是死，都沦为这些邪佛手中的工具。

能毁掉这座寺院最好，不能毁掉……

她也不强求。

但伽耶法王的命，对她来说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你留的！

像是担心唐宁会反悔一样，玛吉空行母快速用佛力绘出繁复的梵语经纹。

散发着金光的经纹从脱手而出，向上飘去，向寺院上空飘去！

“来！”

一声冷喝从玛吉口中发出，剧变顿生！

“哗啦啦！”

转起来了！

像是有人在用手将他们拨动一般，寺中的所有转经筒骤然开始快速转动起来！

一圈圈，快得连经筒的图案都看不清。

总觉得在下一秒，它们就会脱离杆子飞出来一样。

“哗啦啦～”

又一阵声音传来，寺中的菩提树无风摇曳。

枝叶不住摆动，发出一连串“沙沙”的响声。

对寺中一众僧众来说，树叶无风自动本就是一件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但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落下了。

菩提叶从树上一片一片落下，青翠的叶子，不带一点枯黄的痕迹，浑然不是自由飘落。

一张……

两张……

三张……

越来越多的菩提叶从树上飘下，掉落地面。

殿宇崩塌产生的尘土，被翠绿的菩提叶覆压，难以再掀尘土风浪。

冷！

明明没有阴气暴起，但一众僧众还是感觉到森森的冷意！

雪花从空中飘落，暗沉的黑色，昭示此时将要发生的一切极不简单。

“杀了他！”

“杀了他们！”

数不清的少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异口同声重复相同的一句话！

没有指名道姓，但一众僧众却清楚知道她们口中说的他，到底指的是谁。

伽耶法王！

无数少女口中的他，指的是伽耶法王！

至于“他们”……

如果没有猜错，她们口中的她们，应该指的是自己，指的寺中的所有僧众！

数不清的怨气从寺中各个角落汇聚而来，来到玛吉空行母头上，进入她的身体之中，然后……

然后通过两人相交的手，源源不断汇入唐宁体内！

金光寺存在上千年，亡于寺中的明妃、佛母不计其数。

要是将他们的尸骸枯骨堆叠在一起，那这山巅、这寺院，只怕要比现在高上好几十寸！

那些已故明妃、佛母死得有多不心甘情愿，唐宁不清楚。

但她清楚她们死后所生的怨气，多得让人觉得可怕！

惊讶，迷茫，愤怒！

怨气喷发而出，寺中所有普通僧众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负面情绪从心里被勾出，消极，迷茫，愤怒。

整个人受怨气影响，一下进入不太对劲的状态之中！

“杀！”

“杀！”

“杀！”

喊杀声如海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裹挟的杀意如刀锋利，落在一众僧众耳中，落在一众僧众身上，瞬间将他们刚升起的愤怒尽数熄灭！

“嘀嗒！”

冷汗如泉水从额头冒出，一滴一滴砸落地面。

听着在寺院之中不断回荡的喊杀声，双腿不自觉如筛糠摆动。

“噗通！”

“噗通！”

闷声接连不断响起。

在心理防线不断被击溃的情况下，普通僧众接二连三腿软跌坐在地。

双眼睛闭，两手合十放在胸腔，嘴唇张合微动，竟开始不自觉念起佛经来。

假的。

这些都是假的。

佛会将这些鬼魅邪祟全部都驱散，保护他们的。

先是一个，然后是两个，三个，四个……

越来越多僧众开始双手合十，低头诵念起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