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阳的夫人当年也参与试炼境，因为被姜阳救下，慢慢发展到这步。

一顿饭的时间里，姜阳说得很多，和当年截然不同，这让穆青心里开始动摇。

“真的要打破他现在的生活吗？”

他深吸口气，藏起心里的事，恍如真的只是来见个老朋友。

而姜阳夫妇心里也很清楚，穆青绝对另有深意，只是他一直没说，而一旦戳破，现在的一切可能都要发生改变。

女人看着姜阳，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吃饭。

穆青沉吟片刻，道：“有些话，我想......”

姜阳点头，伸手打断他，然后两人一起到屋外的石桌前坐下。

月夜下，穆青忽然有些不安，回头看着屋里的母女，叹了口气，咂咂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姜阳无比坦然，笑道：“说吧，既然留下吃饭，我自是把你当作朋友。”

“我本来以为你现在已经是丹婴境界，没想到大跌得厉害，连寻常天苍也不如了.....”

穆青思忖着，话没有说完。

随后，他挠挠鼻头，继续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姜阳苦笑，回想过去的种种，只觉得喉咙苦涩。

他说：“还记得凌乱山和邱泽吗？”

“当然，我们还见过，只是最近这些年一直在道州，所以没有他们的消息。”穆青笑道。

“他们死了。”姜阳看着穆青，抿着割喉的烈酒，五官都在扭曲。

穆青心里微微吃惊，但也没有太大的波澜，身为少年至尊，踏入这个行列就注定要和诸多苦难为敌。

熬过来，天下共主，万世留名；熬不过，白骨一堆，连教科书都会把人描述成反面例子。

姜阳沉吟了一会儿，酒气在鼻间和口腔里萦绕，味道很烈，也很浓。

他的手臂搭在石桌上，道：“都是至尊身，注定辉煌，但偏偏事与愿违，我很感谢你来见我，真的。”

“因为我们是朋友。”穆青认真地看着他。

“你来这里，不会只是想见我一面。”姜阳反问。

“对，就只是见见朋友。”穆青深吸口气，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想为姜阳留条后路。

他也表明，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去穆家镇，同时留下那边的地址。

一张白纸上写着的地址，其中的情谊却让姜阳如鲠在喉。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笑道：“我后半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夫人和孩子，我现在为这里的一切而活着。”

“正常，能理解。”穆青点头，手指搭在膝盖上捏了捏，然后道：“大势.....你不用担心，它只会针对丹婴和教祖。除此之外，那些偷渡下的强者不会露面，还有就是......”

他从怀里拿出小神塔，放在桌上，里面的东西他留下一半，自己取走一半。

“这是我从道州的神迹里取出来的，你想在这里安顿，我觉得你需要他。”穆青很大方，对朋友毫无保留。

但姜阳也看出这件宝物的不凡，立马拒绝：“我现在只是天苍境，没人会为难我，也没必要，你比我更需要。”

姜阳的话确实没错，小神塔是货真价实的神物，对穆青来说也极其重要。

可是，穆青见到曾经无比耀眼的姜阳也成为现在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旋即笑道：“我手里的东西还很多，而且我还是道教的执剑，地位高的算是一人之下.....”

“那怨龙殿呢。”

简单的几个字，瞬间让穆青的话吞了回去。

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站在屋里的两人，压低声音，郑重问道：“你和怨龙殿打过交道了？”

“但凡是至尊身，应该都不会被他们忽视。”姜阳无奈，随即说道：“我见过云义，比当年更强，但他身边的那人，更恐怖。”

“谁？”

“青云鹿。”姜阳眼神忽然变得无比犀利，充斥着怒意。

穆青觉察到不对，点点头：“我知道，怨龙殿的大公子，听说过。”

“我的修为就是被他废的，如今怨龙殿成为几大王朝背后的主事人，想要追杀我太简单，为什么我还没死？因为没必要了。”

高傲如姜阳，最终也只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低下头颅。

大概是心有牵绊，如果是当年，他肯定高举三尺白剑恶狠狠地杀回去，像是一头恶狼，势要为自己搏出一片的生机。

而现在，他选择低头求和，这也证明，他的道是彻底碎了，想要在修炼路上再有所寸进，已然不可能。

穆青沉默着没说话，恍如在姜阳身上，看见过去那些陨落的天之骄子的影子。

“他们也是这样吗......”

当坚如磐石的道心也被摧毁，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接踵而来的是生活上的鸡毛蒜皮，然后被生活胖揍成老实人。

姜阳把小神塔推回去，他说：“你需要他，路还很远，我结交过十二个至尊身，走到如今的，只有你。”

他没有隐瞒，表示那群人死的死，伤的伤，把自己和他们做对比，也算是落得个安稳，没什么负担。

两人相视间，姜阳还苦笑，就是自家夫人有时候会念叨炒菜的时候少盐，锄地的时候规整些，来年好播种.....每每想到这些，姜阳总会长松口气。

最终，穆青起身拍肩，道：“以后再来看你。”

姜阳起身，举杯相送：“兄弟，倘若那天真的到了，我希望你能带着青云鹿的人头来我坟前祭奠。”

“我最近收了几个徒弟，都是记名，有时间带给你看看。”

穆青笑了，一饮而尽，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暗夜的尽头。

而当姜阳回过神来时，他的夫人正慌张的抱着小神塔跑了出来，面露着急：“相公，穆兄弟他......”

小神塔正在自我发出淡淡的辉光，很浅淡，表面有一道血色符文正在化作炊烟散去。

这是灵魂印记被抹除的征兆。

“留着吧，以后找机会送回穆家。”姜阳苦笑，然后带着自家的丫头朝着穆青远去的地方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