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南昭君在池子旁站了一会儿，阿碧迟迟没有出现。

这两日，她明显能感觉到，这条鱼似乎病了。

无奈她会给人瞧病，对于这人鱼，确实没有太多的了解。又过了片刻，南昭君轻声唤道：“阿碧？”

“你醒了吗？我要出门去买包子，你吃不吃？”

她这里不开火的，回来以后，就都是上街去买些吃食。按照阿碧的性子，她对吃非常有讲究，若是听到南昭君说要出去，她会立刻窜出水面，激动的告诉她买什么。

然而今天，水池一片平静。

那些冬日衰败的枯荷叶，依旧大片的铺陈在水面，南昭君无法看清水下的情况，幸好她这池子挖得不深，她挽起裙角，涉水而下。

阿碧竟然在水底睡着了！

南昭君把她捞出来的时候，她的尾巴早已失去光泽，整条鱼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南昭君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真的死了吧？

虽然这条鱼，是公主派到他们身边的，可她并未真正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如今阿珏惨死，金璃背叛，在南昭君左右能说上话的，竟然只剩下了这一条鱼。

南昭君拍了拍阿碧的脸，她歪头吐出一口水，蔫蔫的睁开了眼。

“小昭，我就说我快死了吧！”

“还有力气说话，应该死不了。”

阿碧小手拽住她的袖口，“小昭，昨天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真是没想到，金璃竟然是坏的！”

南昭君沉默，须臾后才缓声道：“人类的心思最难懂，你不明白，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怎么能算好事呢！金璃她杀了你的情人，又杀了暗一，她真的坏透了！”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条鱼说的对。

金璃对于萧景呈的计划自然是知晓的，并且她极有可能，还在暗中打了配合，间接的害死了阿珏。

当时她就察觉到了蹊跷。

阿珏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暴毙？就算是有刺客在他眼前，他都绝对有能力化险为夷的。

竟然会如此轻易的死掉？

南昭君告诉自己认命，她是这样劝慰自己的。然而实际上，就是因为有金璃那样的叛徒存在，萧景呈才会得手！

“小昭，你不心痛吗？”

南昭君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

自从阿珏出事以后，她的心情是很低落。但十天后，说在村子里寻找到阿珏的尸首时，她看着那具尸体，心里却没有莫大的悲恸。

她难过，却不至于痛到心死。

总之非常诡异。

南昭君内心真正的情绪，她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当然，阿碧不算人，所以她可以说。

阿碧听完她的话，摸了摸下巴，感慨万千，“太子一看就精得很，说不定他是诈死呢？”

“先不提这个了。”南昭君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浮出暗芒，“无论如何，我都要替他报仇！”

“对，那什么离王坏得很，就是他送公主的这副寒铁链，把我捆得要死。之前那铁链子，根本不能奈我何。”

阿碧义愤填膺的说完，她就耷拉下脑袋。

南昭君拧眉，“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快要死了。”阿碧一下就蔫了。

南昭君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凉一片。

“你身上一直这么凉的吗？”

“是呀，我在水里，身体会比在陆地冷些。”

阿碧的眼神开始浑浊，但南昭君说话，她都还能搭茬。

南昭君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阿碧看起来，似乎真的要不行了！

南昭君抱着她，嘴角抽了抽，“阿碧，要不要我带你去找个大夫？”

“你自己不就是巫医吗？”

“我是说，找那种给猪马牛羊看病的……”

“兽医？！”

“嗯，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治疗你。”

阿碧摆了摆手。

见她拒绝，南昭君也就没那么做，将她缓慢的放回了水中。

这天后半夜，正在闭目打坐中的南昭君，忽然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等她追出去查看时，却发现院子里一切照旧。

唯有池边，多了一串陌生的脚印！

那脚印是因为沾了水，很快就消失了。

即便如此，南昭君还是看出来，那脚印不大，似乎是女人的。

当时她心里冒出的念头有些荒谬。

她竟然在想，阿碧长出双脚了？！

她的鱼尾化成人形了？！

但她进到水下，看到阿碧还在睡觉，那条尾巴轻轻甩动着，她就知道是有别人过来了！

这个人居然能瞒过她的感官？！

难道，这京城中，还有另外的高手？

一连串的疑问，在逐渐消失的脚印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接连两天的夜晚，南昭君都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等她追出去的时候，除了那些脚印，再无其他的线索。

等到第三天傍晚，她干脆就潜伏在院子里。

然而那个神秘人物，似乎也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这天晚上并未出现。就在南昭君觉得诡异之际，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水声。

阿碧浮出水面，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有人来了。”

南昭君知道她的听力敏锐，当即朝外看了眼，随后继续回头看她，“你好像有精神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碧说完，目光陡然一变，看向了后门，抬起手指着某处，“就是那里，好像有个人在爬。”

这个时候，南昭君确实没听见异常。

但是阿碧应该不会撒谎，她准备去查看一番。就在她打开那道尘封已久的后门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

那只手血迹斑驳，南昭君倏然后退，却停在了原地。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漆黑的夜色，声音颤抖：“暗一，是你吗？”

此时趴在地上的人，无法清晰咬字，只能发出嗯呐的声音，南昭君脸色微变，蹲下去将他拽起来。

果然是暗一！

“你没死！”南昭君又惊又喜，连忙将暗一拖回了院子里。

阿碧也从水里爬出来，在暗一身边嗅来嗅去，“有山木的味道，还有臭水沟的味道，有马槽的味道……你是爬回来的？！”

暗一努力抬起头，悲恸万分，“金璃、金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