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格特的态度让卡尔更感意外。

显然，他对灰烬监狱发生的事情深知始末，而且也明白幕后的操纵者。甚至当最重要的已经越狱的囚犯就站在他面前时，他仍能镇定自若地与卡尔闲聊。

看来这个白手起家一路登上护国公之位的男人的确有诸多不凡之处。

“来无冬城这一趟并非官方拜访，实在是有些个人事务需要处理，如果对无冬城造成了什么影响的话，万望达格特大人海涵。”卡尔谦卑地躬身道，“现在我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甚至受到您的盛邀，更有意外收获。承蒙护国公大人关照了。”

“不必客气。虽然德林格尔伯爵的年轻让人印象深刻，但我想你应该对自己的采邑有自己的治理方略，也不需要旁人多加指点了……尤其是在用人这方面。”

“护国公大人多虑了。我信任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那就好。”达格特不再说什么，重新回到王座上，依旧是那个慵懒的姿势，“最后一件事，希望德林格尔伯爵不要推辞。”

“但说无妨。”

“帮我找回阿拉贡达之冕。”

“阿拉贡达之冕？你是说那顶无冬城的王冠？”芙兰莎惊诧地开口道，“这东西是怎么弄丢的？”

“芙兰莎女士，好久不见。”达格特对芙兰莎似乎很熟络，当然，他并没有在此时过问一个曾经的公开领主贴身顾问，为什么会替小小的伯爵打工。达格特严肃地回答道，“这是王室权力的象征。我想诸位应该也能明白它对统治权法理的重要性。”

“所以……”

“篡位者渗透进了王宫，并在未惊扰任何守卫、未触发任何陷阱的情况下取走了阿拉贡达之冕。能完成这件事的绝非凡人。”

“那么，护国公大人有什么线索吗？”

达格特思索片刻，答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周，但王冠丢失的消息却并未在无冬城发酵。也就说明偷窃王冠，只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

“说明我们还有时间？”

“不，这恰恰是一件坏事。如果对方急于公布王冠遗失的消息，从而打击我的统治力的话，那他们和这几年来被清扫出局的家伙没有任何区别，我也不会放在心上。”达格特的眉毛渐渐蹙了起来，“但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完全，不仅说明了他们执行能力远超常人，也说明了他们必然在积蓄致命一击，一举完成篡权。”

卡尔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达格特·无烬。对于眼前最大的麻烦，他还是相当拎得清的。

深水城的人民在评价达格特时，往往会说他激进、冲动、野心勃勃，自私自利到了极致，并且毫不在意对人民进行无休止的压榨。然而真正与达格特接触之后，那些传言看起来也不尽数属实。

“我可以这样跟你说。我动用了自己的全部财富，经历了数年的苦心经营，才倚靠佣兵夺回了被裂隙中钻出来的邪魔和北方的兽人占据的无冬城。再到重建城市、修复裂隙……那些在阴影中妄图窃取这枚果实的人，没有权力分享这一切。包括阿拉贡达之子。”

达格特语气冰冷：“但究竟是谁窃取了王冠，目前还没有定论。甚至窃贼很有可能已经带着王冠离开了无冬城。”

“护国公大人……我能理解您想要找回阿拉贡达之冕的决心。但在偌大的剑湾，这个任务似乎有点难度吧？”

“你也会遇到一些明知难以完成，但一定要去做到的事情。德林格尔伯爵。”达格特意味深长地看着卡尔，“一如无冬城刚刚被霍特诺火山毁灭之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这座城市的终结。”

“那么，我们尽力而为。”

“这件事情，请不要对外声张。”达格特拖着自己的额头，“如果找得到王冠，那么我会以个人的名义送上一份厚礼。”

达格特似乎并不想对此透露太多，不过这份委托卡尔实际上也就是听个过场。至少达格特的一个判断很对，就是卡尔暂时并不想卷进无冬城的政治斗争中。

整个领主联盟里，无冬城与深水城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最暧昧的。领袖之间的龃龉和人民之间的仇恨也不可能依靠一纸协定就得以驱散。即便想要拉拢与无冬城的关系，也不是现在。

是的，达格特·无烬已经在无冬城护国公的位置上坚守了十几年。但这并不代表明天，他不会被人赶出舞台。这座城市表面的生机，是另一种更致命的假象。

“我完全明白您的顾虑，护国公大人……另外，我也有一件事。您作为无冬城的统治者，应该需要知情。”

“哦？”达格特抬起眼睛，看着卡尔。等待着他的下文。

“那场针对龙巫教的远征，米利安将军给您回报了吗？”

“啊！是的。”达格特拍着自己的脑门，“我听他说在埃奥诺克沙漠……你们找到了奈瑟瑞尔的遗迹，还遭到了袭击？”

卡尔摇了摇头：“恐怕没那么乐观。那不是遗迹，而是一座仍在运行的奈瑟瑞尔浮空城。”

……

这条消息的确给达格特·无烬带来了一些震撼。众所周知，奈瑟瑞尔陨落之后，那些幸存的奈瑟遗民对着剑湾的新兴文明发起过无数次攻击，几乎每一次，都能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而这，尚属于小规模的袭击。

那座浮空城如果真的存在完整的奈瑟文明，并且与龙巫教达成了联合，那么，这就是一柄悬在剑湾上空的灭世之剑。

谢绝了达格特的晚宴邀请，卡尔带着意外的收获踏上了返乡的马车。

只要剑湾的那些领主知道有一个无法独力抵抗的大敌就在剑湾附近，那么领主联盟这道屏障恐怕还能短暂维持。这也就给了卡尔更充裕的时间，去准备即将到来的变局。

“我们如果真的与无冬城签订了更优惠的贸易协定，恐怕会动摇很多深水城贵族的利益……”马车上，莉莉安有点担忧地说道。

“放心，我肯定会给他们留一口汤喝的。而且，这留下的一口汤，就足以打破那些贵族之间脆弱的友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