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作
作者:软软的金毛 | 分类:都市 | 字数:49.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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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朱玄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给。”
一只手将文件袋推过来,手背的皮肤依然算是白皙,隐现青筋,但细看就能发现平时或许缺乏保养,指节以及虎口的部位都较为粗糙,五根细长的手指也没有涂抹任何指甲油。
整只手掌看上去素淡、普通,但莫名显得很有力量。
位于钟路区平仓洞的这家路边小吃店里,任宋演正和一名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面对面坐着。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袋,掏出里面的一张卡片似的物品看了一眼后就彻底放下心来说:“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没什么。认识这么久以来,哥哥你还是第一次向我提出私人请求不是吗?”坐在他对面的徐朱玄微微一笑,“反正外事科平时也需要处理那些非法入境人员和滞留者的身份问题。这件事对我来说也不算困难,只是为了保险一点,准备材料多花了点时间。”
任宋演收好文件袋,同时侧头看着她,语气略微揶揄:“我其实之前以为我的拜托会让你感到很困扰,没想到你看起来倒是很适应?”
“既然本身有权利,该用就用,这不是你自己以前跟我说过的话吗?再说了,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可能还要考虑一下,我相信有你担保的人不会做出什么坏事。这个忙不算小,但就是因为麻烦够大,不处理不行,哥哥你身边估计也只有我最适合,所以才那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
“不愧是警察啊。这番话还真是说得我反驳不了。”
任宋演喝了口水笑着摇头,忽然又无奈地看着徐朱玄相当清瘦的脸庞说:“‘哥哥’‘哥哥’……从十几岁一直叫到现在,我有时候都觉得我们俩像在演史剧。还是说,我是鬼怪,你上辈子是我的亲妹妹吗?”
即便听见任宋演这个不常开这种玩笑的人这么说,徐朱玄脸上的笑意依旧很淡,淡又矜持。
她拿出皮筋随手把及肩的短发束成马尾,一边拿起筷子吃菜,一边就说:“你也会说已经叫了这么久,习惯已经养成了,想改也很难改。”她顿了顿,抬头看向男人,唇角又若有若无地扬起,“不过,以前哥哥你在我眼里还真的是无所不能来着。”
“为什么这话是过去式?”任宋演显出了几分开朗的笑态,拿起水壶也给徐朱玄倒水,“难道现在的印象改变了?”
“现在嘛……”徐朱玄接过水,边喝边也丢给他个含着调侃意味的眼神,“现在你不是有事求到我这个‘亲妹妹’头上了吗?”
任宋演愣了愣,旋即就和已经提前露出微笑的徐朱玄对视着发出轻轻的笑声。
上完菜后,两个人的话都不多,各自吃着,但气氛并不冷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只会觉得他们之间融洽而和睦,显得很是静谧。
“对了。”拿纸巾擦擦嘴后,徐朱玄挑起眼帘看向男人,“虽然之前想着不去打听,但现在想想,果然还是很好奇。”
似乎猜到她要问什么的任宋演没有抬头地哼笑:“在其他方面,你和她们算是很不一样,结果在这个方面倒是保持了一致。”
“她们?”徐朱玄只是一眨眼就会过意来,“你是说,李纯揆社长她们吗?”
男人没由来地嗤笑一声,他抬起头,对徐朱玄笑着摆手说:“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她们其实都比你大一两岁,应该叫‘姐姐’才对。”
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的徐朱玄这才释然,淡笑着说:“尽管都是哥哥你的至亲,但我和那几位也不熟悉,这么多年总共也没见过几回,称呼的问题还是等以后有机会亲近的话再来整理吧。”
“不对。”她迅速反应过来,嗔怪地瞪着任宋演,“哥哥你又故意转移话题。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好奇。你也知道吧?当警察的人最忍受不了别人对自己说话遮着掩着。”
任宋演听后半是失笑半是皱眉,犹豫片刻刚要开口,徐朱玄见他那么纠结,反倒又轻笑地说:“算了。”
“既然哥哥你感觉为难,那就等以后认为方便的话再说吧。”她喝着任宋演给她倒的水,善解人意地讲,“不过我帮了这个忙,哥哥你也得担起相应的管理责任。以后可千万别让那位林小姐出什么乱子,否则我在我们科可就更难混了。”
她这话最后显然充满了玩笑意味,任宋演的表情看上去就如同旁观顽皮妹妹的年长哥哥一样,只好苦笑。
假如此时林允儿在场的话,只怕心头都难免会泛酸。
在徐朱玄的面前,任宋演好像又成了另一副他哪怕在李纯揆等人面前也很少显露的温和模样。
锋芒基本收敛,只留下些许不太刺人的棱角。
“我之前听伯母在电话说,你最近在外事科又闹了一点动静?”任宋演到底还是没强抑本性。
素面朝天、绑着马尾辫的女人就立刻对他显露出了较为明显的情绪波动。
她好笑又好气地说:“我有时候真觉得哥哥你和我妈才是母子。为什么你天天和别人的母亲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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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她既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老师。”任宋演面不改色地回答,“中国有句话叫‘师者如父母’,这么看来,说伯母她和我是母子,也不算是错。”
徐朱玄被他硬生生地气笑,过了会儿才敛住没好气的笑意,低下头去说:“麻烦是有,但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们也别担心了,反正他们还能开除我不成。”
“你现在这是有恃无恐了?”任宋演故意拉长声调,“啧,看来从前在派出所还是正直和单纯的代名词的我们徐巡警,现在也开始向那些警察厅里的前辈们看齐了?”
徐朱玄轻蹙着眉,神态看上去有点烦躁。
碰巧在这时,她头上的皮筋崩落,她转头四下看了看也没找到,索性就直起身来,拿了根一次性筷子当成发簪,把头发利落地盘起。
而后她就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任宋演,沉默半晌后突如其来地说:“哥哥,我可能要离开首尔了。”
任宋演怔了一下,继而微微皱眉,问:“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其实算是一桩好事。我暂时还没跟家里说,身边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你,省得每次我的消息你都是先从我妈那里听说。”
徐朱玄先自我挖苦了一番,又注意到男人认真的眼神,这才说明:“这个月,或者下个月初,我会被分配到地方派出所轮岗。这件事既是我自己的申请,也是上面的要求。”
“因为之前伯母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你究竟做了什么,你们科居然会把你这个‘大明星’下放?”
“不算是下放……当是避风头吧,另外我的履历不是本来就缺乏这方面的积累吗?”
徐朱玄解释着,又忍不住避开任宋演的视线,仿佛真像个做错事情的妹妹一样,低下声说:“前阵子,梨泰院那边有几个外籍韩侨闹事,我当时刚好在附近,直接把人逮回去了,结果那些家伙偏偏和领事馆有关。”
任宋演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徐朱玄见他不说话,便主动开口:“所以,哥哥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本来只需要口头教育的事情,是我非要把动静闹大,现在把领事馆也惊动了,所以是我的错吗?”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却是问:“那些人确实做错了事对吧?”
“嗯!”徐朱玄非常肯定地点头,目光陡然变得十分锐利,“虽然现在那边想把事情定性为喝醉后的过失行为,但我很确定,那不是口头教育就能应付过去的错误!”
“那么就不该说是你的错了。”任宋演说出一句让人瞬间有了笑意的话。
他无奈又柔和地瞧着得到认可后就满脸笑容的徐朱玄,还是煞风景地说:“但现在的问题是,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如果非要坚持自己的判断,可能就要离开首尔了。”
“我打听过了,只是差不多六个月,半年时间而已。如果是在首都圈内的话,每个周末说不定我还能开车回来看看你们。其实我这次轮岗,不想去也必须去了……等到回来以后,没准我不但不会受到惩罚,反而还会升职。”
一听到徐朱玄这么说,任宋演看着她的目光果然变得怪异起来。
“我们科长,还有本厅那边已经私下跟我沟通过了。等我从地方回来以后,大概就会升任警监,之后再过两三年,说不定就能继续升为警正、总警……总之,如果听从组织安排的话,我以后的职场应该就会一路顺畅,我们科,也会特别容忍一些我的‘任性’。”
明明听上去像是喜事,徐朱玄的神态看上去却满是腻烦和冷淡,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任宋演想了想,抓住重点问:“你进外事科这么久了,你们科长不至于连你的真实性格都不了解。明明知道你不是那种会被升职裹挟的人,结果还用这种事来利诱你的理由是什么?”
徐朱玄赞赏中透着点欣慰地瞧着他,令人吃惊地回答:“因为,让我升职才是他们的目的。”
“这又是为什么?”任宋演露出一脸诧异的样子,“难不成,你们警察本厅的厅长儿子看上你了?”
“呀,哥哥你以为我在拍什么电视剧吗?”原本还情绪不太好的徐朱玄就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那警察厅又为什么要这么优待你?你又不是警察厅厅长的女儿,那里只是你的职场,职场给的好处,往往需要成倍奉还回去不是吗?”
“他们,想让我出马。”
“你说什么?”
“三十多岁,年轻、女性参选者,原警察的职业出身刚好树立了自强自立的完美形象,听说近些年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正是竞选环境很好的时候。只要用心筹划的话,说不定在前面几选的时候就能成功,一旦成功的话,我就能成为议员,我们警察本厅和我们厅长在国会中可以得到一位百分百的自己人,这个构想和计划听上去是不是很美好?”
任宋演愣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消化完徐朱玄向他全盘吐露的这则绝对堪称机密的消息。
然而他仍然感到有点难以相信,“所以,他们是准备在几年后让你参加议员竞选才安排你去地方轮岗?”
“我今年也才刚刚进入三十代不是吗?实在年轻过头了。不过如果是几年后的话,年纪倒也差不多,趁着这段时间,顺便把我的个人履历装点得华丽又漂亮,之后引起舆论宣传也方便得多。”徐朱玄淡淡地说,“所以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看起来完全没有高兴的样子吗?因为那些家伙让我升职,本来就是打算我离开警察厅。既然是这样,哪怕是让我当次长又能怎么样?”
“哎,次长那就实在太夸张了。你的年龄完全不够格不是吗?”任宋演回了她一句,惹来一道怨气十足的目光。
他原先也满腹思绪,看到徐朱玄这副难得的吃瘪又郁闷的模样,情不自禁就笑了笑。
女人拿着另一边的一次性筷子敲了敲杯子说:“呀,见到妹妹倒霉,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这么高兴吗?”
“不是……”任宋演忍着笑意摆了摆手,“那么,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样子?”
“我的想法?”
“嗯。要么答应,要么拒绝,总要有个结论不是吗?”
徐朱玄看起来沉思了片刻,低下头吃菜说:“我选择第三个。”
“什么?”
“先答应下来。等到半年后我把我抓回来的那些狗崽子处理完了,我再好好想想究竟是让我们科长还有警察厅那边恶心,还是让我自己恶心的问题。”
这一番话,女人说得轻描淡写,但气势异常的豪迈。
任宋演安静地注视着她,很快又无声一笑,什么也没再多说,也拿起筷子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