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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板

作者:沽上愚翁 | 分类:都市 | 字数:65.3万

过客8

书名:宋老板 作者:沽上愚翁 字数:4016 更新时间:2024-11-25 23:28:49

一个人没经过天真无知,或迷茫,或混账,就不能叫成长;没经过父母的早逝,就不懂得原来是一家人的兄弟姐妹,已经变成了亲戚,因为妈妈没有了,家也就没有了;没在江湖里混过,没吃过亏,没遭人践踏算计过,就不了解江湖的险恶;没亲历过艰辛和人情冷暖,就不懂得感恩和人走茶凉的世态炎凉。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你善良而受到别人的尊重,而是因为你足够的强大才能赢得朋友!当经历过无数次的摔打之后,你才能够真正的站立起来,不会惧怕任何的惊涛骇浪,能一眼看破那暗流中的邪恶,从容做人,宠辱不惊。当你走过太多的地方,傲慢与偏见才能从你的眼光里、行为里渐渐的消失,你才方知自己的渺小,你才知道天下能人有的是,自己不过是风暴中的一粒沙尘,或是沧海一粟,你改变不了世界,为了生存,你只能改变你自己。到老了你才看清了自己,渐渐懂得了珍惜,珍惜友情,珍惜时光,因为你的朋友越来越少,时光过得很快,不知道哪一天谁又走了,时间带给你的只有寂寞了,到最后,那孤独也变成了寂寞。

老庞,庞文钧年前又走了,他活过了中国的圣人孔夫子,七十三过了,也有人说他走得早了点,他撇下了和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伴儿,一个人上路了。他患的是绝症牙龈癌,无论是谁也治不了,而且,在走之前很痛苦,度日如年,每天是靠打杜冷丁麻醉神经,减少痛苦。从发现病症到停止呼吸,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就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的体重就从一百四十多斤降到了七十多斤,走的时候已经是皮包骨头了。前去看望他的好友都目不忍睹,没有一个不是留着眼泪出来的。

老庞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他看到老伴儿整天的不思食欲,哭哭啼啼,强忍着巨痛,对老伴儿说:“国英啊,你跟我这些年,我们年轻的时候,条件差,我们俩都是二级工,还养个儿子,你生完孩子,五十六天就抱着孩子挤公交车,早起晚归,你多不容易啊!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我们俩都没念多少书,孩子的学习咱也不懂,管不了,咱儿子从小就不爱学习,我教他吹小号,你说我不务正业,后来我又带着他到人家老师家里去学,一个小时就是二十块钱,我们俩一个月才挣八十多块钱,那些年多难啊!你不理解,我的脾气不好,我就揍你,你说,咱的孩子学习不行,将来怎么办?他靠什么本事吃饭?我这个当爹的,总得给自己的儿子想条出路吧?这些年我们的生活好了,儿子也出息了,可是家里的大事儿小事儿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对不起了。”说着,他那自责的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国英一遍抹着眼泪,一边说:“你是咱儿子的启蒙老师啊,没有你引路,咱儿子能有今天吗?我年轻的时候看不明白,你别说了,你对得起这个家。”老庞接着说:“我要是走了,你去瑞典儿子那,时间长了也不行,人家有岳父岳母陪着,他们的两个孩子都是人家给带大的,人家看不起我们工人,认为我们没有文化,不欢迎你去,我不在了,人家会欺负你,你不是叫儿子为难吗?”国英说:“我知道,我要是想儿子啦,我就让他回来。”老庞说:“原来咱俩还商量,到老了我们把两套房子都卖了,去养老院,到时候我开车,哪好咱就去哪玩儿,看来我也不能陪你去了。”国英安慰他说:“你别胡思幻想了,我知道你能好,我还等着你开车带着我去玩儿呢。”老庞苦笑着说:“你这是哄我呀……。”

老庞自幼天资聪慧,喜欢音乐,带眼的都会吹,民乐会吹笛子,西乐会吹小号和萨克斯,退休前是工会的积极分子,退休后,一天没停,就同时参加了几个西乐队和管乐队,忙得不可开交。开始他吹小号,因为会吹西乐的人少,到哪儿都是宝。后来又因为吹巴松的人少,指挥又让他改吹巴松,他又改吹巴松了。演奏管乐需要气力,这也是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所以老庞的身体特好,底气特足,那次和老伴儿到xz旅游,一个车厢里有男女老少几十号人,只有他一个人没戴呼吸机。可是一年前,他说舌头痛,吹不了巴松了,指挥就让他打鼓点,开始他以为是上火,是口腔溃疡,吃点维生素b2就会好了,因为年初体检时,他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毛病。可是,谁能想到,几个月后他就走了。

庞文钧也是在那年下的乡,去的也是通辽,在蛤蚂营子种了四年地后,被选调到了长春一汽,那年他二十二。学徒三年,出徒是一级工,二十七岁才熬上二级工,一个月三十九块五。老庞是个好车工,车一手好活。因为干活长期弯腰,还没到老了就有些驼背了,但是因为喜欢文艺,吹笛子出了名,美女爱英雄,小庞开始恋爱了,小庞的女朋友比自己小两岁,很漂亮,也很温柔,长着一副纯净而生动的脸。因为工作积极,被领导送去脱产学习财务,后来成了会计,后来有了儿子,可能是受爸爸的熏陶,儿子从小也喜欢吹笛子,儿子一天天长大,老爸又教儿子吹小号,再后来,老爸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够了,他就给儿子找专业老师,那时一个小时的课时费就是二十块钱,老爸心想: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叫儿子学啊!他咬着牙又找老娘要钱,给儿子买了小号,那时,一把小号就四千块钱,他哪来的钱啊,他只能张嘴找老娘要。儿子小学毕业那年,他给儿子报了音乐学院附中,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考上了,几年后该考大学了,他只能考音乐学院,可是因为文化课的分数不够,没考上,老庞又上火了,媳妇更是急的要命,儿子从小就会吹小号,上不了高中,连高中都上不了,还上什么大学啊?急的她跳河的心都有。他们到处找老师给儿子补课,补完数学,补语文,补完语文,又补英语,一门一门的补,一年后,儿子终于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这老庞和媳妇才算松了一口气,总算这辈子没白忙活。可是儿子的小号吹的确实出类拔萃,在全国巡回演唱会上,被一个瑞典的老外相中,这位瑞典的老外问他:“年轻人,你愿意到瑞典皇家音乐学院学习吗?我可以当你的担保人。”小庞浩立马答道:“我愿意。”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儿子回家将这个飞来的好消息告诉了爸妈,老娘高兴的喜极而泣,老庞也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二十多年的功夫我们没白费!儿子,你去吧,你也给老爸长长脸,给咱老庞家长长脸。”儿子在中央音乐学院学习一年后,出国去瑞典了。两年后庞浩又考了研究生,后来被瑞典的皇家音乐学院留校,成了学院乐队的小号手,并收获了爱情,女友是广东人,钢琴博士,是乐队中的钢琴师,这年庞浩二十四岁,小伙子不仅小号吹的好,也是一表人才,长的像妈妈,但是个子长的比爸妈都高,英俊潇洒!大卫开玩笑说:“是不是转基因啦?”

两年后儿子带着女友回家结婚,老庞要准备婚宴,儿媳妇说太俗气,结果,两个人在家里住了几天去广州了。这是老庞这辈子第一次在家里的大事上做不了主,听儿媳妇的,就是一分钱没花,老庞心里也不高兴。一年后,他们的第一个孙女出世,老庞接到儿子发来的消息,老伴儿高兴的恨不得立马就飞过去,谁知道半年前,儿媳妇就将自己的爸妈接过去了,老庞夫妻俩到了儿子的别墅里一看,房子是不小,还有电梯,装修的像宫殿,他问儿子:“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儿子说:“我还没毕业,我们自己就开音乐会了,一场就挣几千块钱。”老庞听了并没高兴,心想:你挣了多少钱也没给我和你妈花一分钱啊!广东人认为别的地方的人都是农村人,老庞又是工人,所以从心里看不起从天津来的这对土老帽亲家,老庞一辈子也没受过白眼儿啊,中午的饭该做了,老庞对亲家说:“你们都歇着吧,我们来,你们也尝尝我们天津的风味儿。”

六口人吃饭,老庞做了六个菜,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又是油焖大虾,又是松鼠鱼,还有古老肉、鱼香鸡丝,还有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最后一个是凉拌白菜心,老庞很自豪地指着这个唯一的凉菜说:“这可是我们天津人的一口儿啊,保证让你们吃了还想吃!吃不够!”可是,亲家看了之后,不削一顾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太不懂营养啦,这么新鲜的鱼哪能用油炸呀,清蒸多好呀,这么吃营养被破坏了,还会长肚子的,再说,这么新鲜的虾煮着吃,蘸着佐料多有味道呀。”他一边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口凉菜,说道:“这太简单啦,味道比我们广东菜差远啦!”还没吃饭,就把老庞气坏了,老庞憋了一肚子气说:“好,我的手艺不行,下次您来。”老庞也不管亲家吃不吃,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饭吃完了,把亲家晾在那,一个人走了。从此再也不进厨房了。

签证是半年的,可是老庞只住了三个月,就带着老伴儿回来了,老庞见了大卫,大卫问他:“你们的签证不是半年吗?怎么仨月就回来啦?瑞典怎么样?比咱这好吧?”老庞说:“生活是比咱这好,东西也不贵,环境也好,没有嘛污染,树也多,吃东西也让你放心,但是一年得有半年是冬天,冬天也冷,再说亲家也在那,他们是广东人,他们认为我们都是农村人,根本就看不起咱天津人,怎么住啊!这回叫我收拾的够呛!”大卫笑着说:“你是解气了,你走了以后,儿子怎么办啊?你这不是叫儿子为难吗?”老庞不语。可是,两年后,第二个孙伙计又出世了,是个男孩,老伴儿高兴的对老庞说:“大的是女孩儿,小的是男孩儿,多好啊!你快去定机票吧!你要是不愿意去,我自己去。”老伴儿想儿子,更想看孙子,母子连心啊!没办法,老庞带着老伴儿又去斯德哥尔摩了,奶奶见了儿媳妇和孙子,先给了儿媳妇一个一万块钱的大红包,过去就要抱孙子,亲家母立马说道:“您身上消毒了吗?”老庞说道:“消嘛毒!哪来的这么多事儿!婴儿都有免疫力,你放心吧!没事儿!”亲家母还要说什么,让叶先生拉走了,叶先生对老伴儿说:“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什么也别说了,再说就打起来了,这野蛮人咱惹不起。”一晃几年过去了,孙女和孙子都上学了,进入了四g时代后,他们开始和儿孙一个星期通一次视频,老伴儿看着孙子孙女一天天长大,想啊!磨的老庞实在没有办法,老庞和老伴儿就隔一年去一次,可是去一次就生一次气,每次都是高兴而去,扫兴而归。

老庞终于有病了,而且病得还不清轻,好友大卫去看他,他握着大卫的手说:“大哥,还是你好啊,现在你是得了儿子的济了,我的儿子是给别人养的,我要是走了,老伴儿就交给你了,我那儿子指不上,你是厚道人,我放心。”大卫从老庞的家里出来,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心想:你也是一辈子的人了,到死怎么还不明白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