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在宫中点燃灯。

在天没亮他就起来了，他醉心于书画，对于当皇帝。

一开始他本是真没什么当皇帝的心思。

只不过，这皇帝就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落在他身上了，他也只能去学着做。

他让下面宫廷画师，拿上几幅画来。

下面的太监说道：“皇上，有一个叫张择端的人，为皇上献上一幅清明上河图。”

赵佶的脸上露出了那么一分不悦来，“清明，清明……”

外面的种师道还在等着接见呢。

不就是因为清明要处斩潘凤，平心而论的说，他觉得潘凤算是一个人才，这潘凤在他面前所留下的印象也是很深刻。

只不过，现在要杀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童贯、杨戬、蔡京……

他不能为了一个潘凤，而去得罪这么多人啊！

他心中是有着那么一杆秤的，他稍微在称了那么一下之后，明显是童贯、蔡京这边更重的啊！

眼睛里微微动了动，他让人将那清明上河图给拿过来。

能够将这画给送到他面前来，肯定是使了不少银子的，他多少还是得看那么一眼。

等到清明上河图被送上来之后，下面的几个太监打开画卷。

不过，赵诘只是在看了那么一眼之后，就在微微摆了摆手，说道：“好了。”

“放下去吧！”

他自己本就是书画大家，这画他看了一眼就觉得甚不喜，他一直都很是喜欢那雍容华贵的风格，这风格确实太朴素了。

太朴素就算了，寄情于山水之间也行，偏偏就是事无巨细的画了一幅什么东京城，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要看的话，他打开窗户就能往外看了。

唯一所值得称赞的地方，也就是这工笔非常好。

但只要是能来当宫廷画师的人，谁的工笔不好啊。

让人拿下去之后，他转头问道：“那种师中走没走啊？”

下面的说道：“种大人已经在外面等了一夜了。”

“种大人也是一把年纪了。”

“皇上，一直这么不见的话，传出去也不太好吧。”

赵佶使劲儿的拍着面前的桌子，说道：“是我让他在外面等的吗？”

“朕何时让他在外面等了？”

“朕让他滚！”

他在看了一眼那小太监之后，说道：“你个畜生也滚！”

“都给朕滚！”

“朕要尔等有何用！”

他的眼神之中好似有那么一些杀意，毕竟是当那么多年的皇帝。

谁好谁坏，他的心里是有自己想法的啊。

童贯这些年来，南征北战，打了不少仗，蔡京也算得上深得他信任，在朝廷之中也有着深厚根系的大臣。

一文一武。

在他眼里乃是大宋之根基。

为了一个潘凤，去得罪大宋的文武根基。

尽管这种师道也算是个战将，但这种师道的年纪大了啊。

这么一个老东西，他也不指望着能继续给他提供什么价值了。

因此……

他是将这种师道给放弃了。

他还是觉得童贯和蔡京更加重要。

当然，这蔡京会给他弄来很多的好东西，能够讨得他的欢心。

在这国事和个人的私事儿面前，他还比较重视自己的个人爱好。

他自己本来也不是当什么皇帝的料子，当然，这皇帝位置就在面前，谁 不想上去坐坐的啊？

现在，他已经坐得差不多了，国家一团糟他的心里没数儿吗？

作为一个正常，长得有脑子的人来说，他是很清楚目前情况的。

只不过，他根本就没有去改变的那个能力，再加上他自己也看不见。

他心里也觉得唯一能够改变的办法，就是他将这个皇位给让出去，让有能力改变的人上来改变。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也是累了，只想享受享受。

赵佶的手里提起了笔来，当他心里很是烦恼时，他就写写画画，将这些烦恼都被全部放下。

事情并未解决。

好像只要他不去管，也就没这件事儿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处理事情的办法。

……

天上下雨了。

种师道浑身已经被淋湿， 他现在根本就见不到皇帝。

这个时候赵佶根本就不上朝，不处理任何政事儿，完全就躲在了宫里。

抬头看着天空之中，一层浓厚的雾气，将他给完全笼罩在了其中，他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可这身上的冰凉，是完全抵不了这心里心寒啊。

“当如何，当如何……”

“我当如何啊。”

种师道很是无奈，他一大把年纪了，头发都已花白，站在这雨中时，那蓬乱的白发，在雾气之中粘在了身体之上，拖着那颓圮的身体，往前走了出去。

他一路走到了开封府。

他在这开封府之后，让人给他递了一个消息，他要去牢里看看潘凤。

种师道还是枢密副使，他在牢里看个人，倒是也没谁能够拦着他。

等到他进入到了牢里时，他身体蹒跚着，之前还是精壮的一个小老头，这个时候一下就老得连路都已经走不了了。

他在看见了潘凤时，潘凤正在牢里大鱼大肉的吃着呢。

一转头看见种师道来了。

两人在对视一眼时，一时间还有那么一点儿尴尬。

“吃得挺好啊！”种师道说。

潘凤说：“我受伤了，需要一些肉来补一补。”

种师道说：“你都是快死的人，你还能吃得下？”

潘凤说：“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我凭什么不吃啊？”

种师道说：“你不会……以为我能把你给救出去的吧？”

“我现在也无能为力了。”

“现在我根本就见不到皇上。”

“要不……你跑吧！”

潘凤说：“我怎么跑啊？”

“你看看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还能怎么跑啊？打开牢门我都走不出去。”

种师道说：“我打了一辈子仗，在远离皇帝时，我没感觉到这天有多黑，总是能够看见有那么一些光透进来。”

“当进了这京城之后，我才一下发现……我的双眼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在这黑暗之中，很是彷徨。”

“我不怕黑，我害怕在黑暗之中……”

“看不见任何的光。”

“哪怕是有那么一点儿，只要有那么一点儿就好。”

“我有点儿后悔了，不该来这京城，不来我也就看不见了，就算是死，我也不该在黑暗之中绝望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