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沓冥，无边无涯，如浓墨厚重的阴翳铅云此刻主宰了天幕。

日月失色，天地无光，彤日淡去了往日的光辉，徒留下一轮可被目视的模糊轮廓，纵使如今正处午时，光线也形同夜晚晦暗朦胧。

“呱呱！”

道旁枯黄近朽毫无生机的树木枝杈上，一群乌鸦栖宿于此，不时发出桀桀的唳鸣声，漆黑深邃的眸子映出通往行刑台前道路上的绰绰人影，似受到惊扰，它们忽地齐齐振翼而飞，黑羽纷落，奔向天空那一轮黑日。

此刻，正值青春韶华的少女在黑袍执刑人的押解下，一步步走向行刑台。

湛蓝似海如梦如幻的明眸若含秋水，足以令任何人为之惊艳动容，微低的螓首后贴伏着一束银白的单马尾麻花辫，交结满目，一袭素雅的纯白修女服更是为她添了几分圣洁气息。

若非亲眼所见，真是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圣女会身缚镣铐走上象征罪孽愆尤的行刑台。

“啪嗒！”

少女迈步踏入地面淤积的积水，顿时，水珠迸溅，平静的水面漾开一道道觳纹涟漪，反复回荡，久久不散。

前方愈来愈近的，是通体融入黑暗仿佛添上了浓浓血色的大教堂，殿堂尖顶处群鸦翔集，徘徊不定，似在等待死亡的资粮。

这场苦刑，不仅仅是卡莲·卡斯兰娜的刑场。

更是对奥托那持续了五百年对于心里的煎熬与苦痛的折磨。

这五百年，奥托就这么看着一遍又一遍，这一场悲剧。

陈锋就陪着他站在原地，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切。

两人都没有去动，他们都深知，这是奥托自己弄出来的一个世界。

这是不真实存在的，但毫无疑问，这是发生过的现实。

“还有一分钟，崩坏兽就要暴动了。”

奥托突兀得道。

陈锋保持着沉默。

他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五百年过去了，他什么都还记得。

足以明白，奥托究竟看了多少遍眼前的这一幕，印象对于他的记忆来说，有多么的深刻。

一分钟到了，街道果不其然的爆发出了十分明显的爆炸和人群喧闹的动静。

崩坏兽开始来到人群大闹特闹，甚至杀害了无数人。

而剧情也像之前历史所记载的发展，一模一样。

这位圣女卡莲，就这么死在了保护人民的路上，死在了崩坏兽手里。

“我还以为，你会制造出那种，属于你的英雄救美时刻，看来是我想多了。”

陈锋带着些许愉悦的语气说道。

好吧，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正所谓人的快乐是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

看见奥托这么惨，甚至还持续了五百年，陈锋忍不住在心中带着别的情绪。

只是，就持续了几秒钟，陈锋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也是这么惨后，便迅速收了回去。

“我不会这么自欺欺人……”

奥托低声回应着，随之又询问了句：

“你知道那崩坏兽，是谁放出来的？”

“你放的？”陈锋猜了一下。

应该不会这么狗血。

“……对，我放的。”奥托直接承认了。

陈锋：“……”

这把他给整无语了。

“当时的我，为了救卡莲，用尽了一切办法，最后才选择了这个方式。”

“只是，万万没想到，我想救她的这个举动，却成为了杀手她的最关键的……原因。”

“我低估了她的理念，也高估了我自己，当时的我，以为什么都可以做得到。”

“结果啊，现在只是冷静想想，其实那时候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真是愚蠢而又自大。”

陈锋并未评价如何，只是默默地倾听着。

光从他的述说当中，陈锋感受到了，那独属于五百年的孤独与寂寞，无时无刻无不在对自己反省后悔的味道。

这份悲凉，无疑是再次添了笔悲壮。

“我想救的只有她，而她想救的，是所有人啊。”